守备道:“啊呀,你止这个兄弟,投奔你来,无个妻室前程,不成个道理。就使费了几两银子,不曾为了别人。”春梅道:“你今又替他挣了这个前程,足以荣身,够了。”守备道:“朝廷旨意下来,不日我往济南府到任。你在家看家,打点些本钱,教他搭个主管,做些大小买卖。三五日教他下去查算账目一遭,赚得些利钱来,也够他搅计。”
陈经济一直住在守备府中,风流快活,从来没有到过军营,居然也因功得“升任参谋”,荒唐事真是孰有甚于此者!更“妙”的是,他“升任”参谋之后,也仍是留在守备府中,平白领受俸禄。他的“参谋”工作,只是取悦于守备夫人,并仗着“冠带荣身”,作威作福而已。
据着陈经济状子审问(事在第九十八回)
按:陈经济昔日被杨光彦拐骗货物之时,有冤无路诉,讨饭回家;如今假借守备府的名义果然不出周忠所料,一告便准。这段写提刑所的法官见了“帅府拜帖状子”后奉命听谨的神气,对官场的讽刺入木三分。
常用明讽与暗讽交叉穿插的手法,明讽的例子我已经说过很多,现在说一个暗讽的例子。上面那段有关陈经济书房的描写,说书房里有“古书”,而且是“架阁上堆满书集”的。周守备是个不习文事,无脑单纯的武夫,他的家中怎的原来就有这许多古书(当然不会是春梅临时买来的)?无须明言,当然是用来作附庸风雅的装饰品而已。同时,陈经济也是个不学无术,从不喜欢读书的二世祖,春梅给他布置的书房,却让他对着“堆满书集”的架阁,这也是甚有讽刺意味的。
话说陈经济,到于守备府中,下了马,张胜先进去禀报春梅。春梅吩咐,教他在外边班直府内,用香汤澡盆,沐浴了身体干净;后边使养娘包出一套新衣服靴帽来,与他更换了。张胜把他身上脱下www来的旧褴褛衣服,卷做一团,搁在班直房内梁上吊着,然后禀了春梅。那时守备还未退厅。春梅请经济到后堂,盛妆打扮,出来相见。这经济进门,就望春梅拜了四双八拜,“请姐姐受礼”。那春梅受了半礼,对面坐下,叙说寒温离别之情。彼此皆眼中垂泪,春梅恐怕守备退厅进来,见无人在眼前,使眼色与经济,悄悄说:“等回他若问你,只说是姑表兄弟,我大你一岁,二十五岁了,四月廿五日午时生的。”经济道:“我知道了。”不一时,丫鬟拿上茶来。两人吃了茶,春梅便问:“你一向怎么出了家,做了道士?守备不知是我的亲,错打了你,悔得了不得。若不是,那时就留下你。争奈有雪娥那贱人在我这里,不好又安插你的,所以放你去了。落后打发了那贱人,才使张胜到处寻你不着,谁知打我这府中出去,你在城外做工,流落至于此地位。”
说到伤心处,两个都哭了。正说话中间,只见守备退厅,进入后边来。左右揭开帘子,守备进来。这陈经济就向前倒身下拜。慌得守备答礼相还,说:“向日不知是贤弟,被下人隐瞒,有误冲撞,贤弟休怪。”经济道:“不才有玷,一向缺礼。有失亲近,望乞恕罪。”又磕下头去。守备一手拉起,让他上坐。那经济乖觉,那里肯,务要拉下椅儿,旁边坐了。守备关席,春梅陪他对坐下。……须臾,摆设许多杯盘,鸡蹄鹅鸭,烹炮蒸炸,汤饭点心,堆满桌上。银壶玉盏,酒泛金波。守备相陪叙话。吃至晚来,掌上灯烛方罢。守备吩咐家人周仁,打扫西书院干净,那里书房床帐都有。春梅拿出两床铺盖衾枕与他安歇。又拨一个小厮喜儿答应他。又包出两套绸绢衣服来,与他更换。每日饭食,春梅请(他)进后边吃。
按:这座酒楼,即上文提过的那座临清第一大酒楼——谢家酒楼。它的“特点”之一,是做“四方游妓”生意。伏下陈经济后来在此结识私娼韩爱姐。
陈经济听说,勾起旧恨,于是和陆秉义计议怎样报仇。
杨光彦那厮,拐了你货物,如今搭了个姓谢的做伙计,在临清马头上谢家大酒楼上,开了一座大酒店,又收钱放债,与四方趁熟窠子娼门人使,好不获大利息!
周忠拿回帖到府中,回复了春梅说话:“即时准行,拿人去了。待追出银子,使人领去。”经济看见两个折帖上面写着:“侍生何永寿、张懋德顿首拜”,经济心中大喜,迟了不上两日光景,提刑缉捕观察番捉,往河下把杨光彦并兄弟杨二风都拿了。到于衙门中,两位官府,据着陈经济状子审问,一顿夹打,监察数日,追出三百五十两银子,一百桶生眼布,其余酒店中家活(家私),共算了五十两。陈经济状上告着九百两,还差三百五十两银子。(杨光彦)把房儿卖了五十两银子,家产尽绝!
夺店·报仇(事在第九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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