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指吴月娘)那些不是她,想着把死的来旺儿贼奴才淫妇惯得有些折儿……又是这般惯她,惯得恁没张倒置的。你做奶子,行奶子的事,许你在跟前花里胡哨?俺们眼里是放得下砂子底人?
有那没廉耻的货(指西门庆),人(指李瓶儿)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还到那屋里缠,但往那里回来,就望着她那个影作个揖,口里一似嚼蛆的,不知说的甚么。到晚夕,要吃茶,淫妇(指如意儿)就起来连忙替他送茶,又忔忽儿替他盖被儿,两个就弄将起来,就是个久惯的淫妇!他让“丫头递茶”,许你去撑头豁脑雌汉子?为甚么问他要披袄儿,没廉耻他(指西门庆)便连忙铺子拿了绸缎来替她裁披袄儿。你没见哩,断七(季瓶儿死后的第七天)那日,学她爹进屋里烧纸去,见丫头、老婆(如意儿)正在炕上挝子儿,他进来收不及,反说道:“姐儿,你们耍耍,供养的扁食和酒也不要收到后面去,你们吃了吧。”这等纵容着她,像的甚么?这淫妇还说“爹来不来?俺们不等你了。”不想我两步三步就扠去,唬得她眼张失道,就不言语了。
正骂着,只见孟玉楼从后慢慢地走将来,说道:“六姐,我请你后面下棋,你怎的不去,却在这里乱些甚么?”一把手拉进到她房中坐下,说道:“你告我说,因为甚么起来。”
按:其实潘金莲教春梅去骂如意儿的那些话,前面已有叙述,“贼淫妇,怎的不与?她是丫头,你自家问她要去。不与,骂那淫妇。不妨事。”和她现在对孟玉楼所说的大不相同,可知这是她临时编造出来的。这是因为她和如意儿吵架之后,心中气恨,故而要“亲口”骂她一顿泄愤。但却把时间“移前”,当成是事件初起时,她就教春梅去这样骂如意儿了。孙述宇(《金瓶梅的艺术》一书作者)对这段话曾有分析,认为“更有一件可圈可点的,那就是,潘金莲虽然气呼呼的,她说的这番话还不完全是老实话,其中有些是她的观察与印象,有些是编造出来的。她说叫春梅去骂如意儿的那些话,差不多都是她自己亲口骂出来的,而且骂得很露骨泼辣,但她不好意思告诉孟玉楼。”
按:潘金莲受了貂鼠皮袄,跟着就问如意儿也得了什么,如意儿回答只是普通的绸绢衣裳。这一细节的描写显出潘金莲的小气性格和如意儿的善于对答。
按:来旺儿媳妇即以前谈过的宋蕙莲,她的身份和如意儿相同,都是西门庆家人的妻子;和西门庆私通,也曾甚得宠爱;后来因西门庆陷害她的丈夫,自缢身亡。故而潘金莲在骂如意儿的时候,将她比作宋蕙莲。从对话来表现人物性格,是的一大特色。例如作者在这里写潘金莲之骂如意儿,就不但表现出她的泼辣,也表现出她的妒忌心特重,连死人也还记恨。(其实宋蕙莲之死,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因西门庆之“计除来旺儿”,乃是出于她的教唆也。)
那如意儿便问,“爹讨来做甚么?”西门庆道:“我要寻皮袄与你五娘穿。”如意道:“是娘(指李瓶儿)的那貂鼠皮袄?”西门庆道:“就是。她要穿穿,拿与她罢。”
按:“受不得人个甜枣儿就喜欢的”意即是说潘金莲吃软不吃硬,只要得些甜头,就会喜欢了。如意儿是个很识“捞”的人,知道西门庆的心意之后,就亲自去给潘金莲送皮袄。潘金莲七窍玲珑,当然亦是知其来意。
连死人也还记恨(事在第七十二回)
借口骂人(事在第七十二回)
夹叙夹议(事在第七十二回)
潘金莲在动口之后继之以动手,旁边的韩嫂急忙劝并。潘金莲仍在骂:“没廉耻的淫妇,雌汉的淫妇!”如意儿虽然不敢还手,但却“一壁(通面)哭着,一壁挽头发”和她辩驳。
“意识流”的笔法(事在第七十二、七十四回)
吵架之后,还有下文,“下文”是以如意儿“低头服小”来结束她和潘金莲之间的纷争的。
我在屋里正描鞋,你使小鸾来请我,我说且躺躺儿去,歪在床上还未睡着,也见这小肉儿(指她的丫头春梅)百忙且捶裙子,我说,“你就带着(顺便)把我裹脚(缠脚布)捶捶出来。”半日只听得乱起来,教秋菊问她(指如意儿)要棒槌使使,她不与,把棒槌劈手夺下了,说道:“前日拿了个去,不见了,又来要?如今紧等着与爹捶衣服。没有?”教我心里就恼起来,使了春梅,“你去骂那贼淫妇:后几时就这等大胆降伏人?俺们手里教你降状?你是这屋里甚么人?压折轿竿儿娶你来,你比来旺儿媳妇儿差些儿!”
下面就是潘金莲的回答。她先说事件的起因。
潘金莲在回答孟玉楼的所问中,不但骂了如意儿,也捎带数说了别人的不是。
和潘金莲吵架(事在第七十二回)
如意儿低首求和(事在第七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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