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要走,潘金莲可还不肯罢休。书中写:
怕老婆的可怜相(事在第一回)
情挑武松(事在第一回)
按“恰不道”通“却不道”,即“难道你不知道”。“那里走得来”,即“那里走得来”,“乔家公”的“乔”字是宋、元口语的“四言词”,骂人刁滑,恶劣、装模作样。“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是骂武松虽是丈夫的亲兄弟其实却不亲(这个亲作“亲近”解),硬要跑来他们家里装模作样地做家主。“鸟事”的“鸟”是谐音粗话。
运用口语(尤其是当时市井社会的粗俗语言)之妙,是的艺术特色之一。上面这段文字描写潘金莲的“泼辣”,都是运用当时俗语,从她自己的口中道出,例如“我是个不戴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也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等等真是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自从嫁了武大”连同上句,“老婆”应作“老娘”。从这句开始,更是接着武松的面来骂了。“一句句都要下落,丢下块砖儿,一块块也要着地。”意即“说话可得要有根据”之意。
武松道:“嫂嫂休听别人胡说,我武二从来不是这等人。”妇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头不似心头。”武松道:“嫂嫂不信时,只问哥哥就见了。”妇人道:“啊呀,你休说他,他那里晓得甚么,如在醉生梦死一般。他若知道时,不卖炊饼了。叔叔且请一杯。”连筛了三四杯饮过,那妇人也有三杯酒落肚,烘动春心,那里按纳得住,欲心如火,只把闲话来说。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己只把头来低了,却不来兜揽。妇人起身去酒、武松自在房内,却拿火箸簇火。妇人良久,暖了一注子酒来,到房里,一只手拏着注子,一只手便去武松肩上只一捏,说道:“叔叔只穿这些衣服,不寒冷么?”武松已有五七分不自在,也不理她。
这妇人也不看武松焦燥,便丢下火箸,却筛一盏酒,自呷了一口,剩下大半盏酒,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杯儿残酒。”乞武松劈手夺过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不要恁的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妇人推了一交(跤)。武松睁起眼来说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的噙齿戴发的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伤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羞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些风吹草动,我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得的是嫂嫂,再来休要如此所为!”
按:俗语说“利令智昏”,此处的潘金莲,则是“色令智昏”了。武松和她翻脸时早已把话说得十分决绝,她却还幻想武松是回心转意。这段文字在描写潘金莲被情欲迷失理智的同时,也进一步地刻画了武大是怎样被潘金莲玩弄于股掌之上。“错见”,此处作误会解。
至此,潘金莲对武松的幻想已是全被打破,对武松又再由爱变恨,登时发作起来:
本来武松劝哥哥的那些说话,已是“话中有话”,针对嫂嫂的了。但他为了帮哥哥帮到底,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摆明来说。
片面要求守妇道(事在第一回)
武松与嫂嫂闹翻之后,搬去县前客店宿歇,“武大自依前上街卖炊饼,本待要去县前寻兄弟说话,却被这妇人千叮万嘱,分付交(通吩咐教)不要去兜揽他。因此武大不敢去寻武松。”
三个人来到楼上,武松让哥嫂上首坐了,他便掇凳子打横,土兵摆上酒来,热下饭一齐拿上来。武松劝哥嫂吃,妇人便把眼来睃武松。武松只顾吃酒、酒至数巡,武松问迎儿讨副劝杯,叫土兵筛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武二今日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起程,多是两三个月,少是一个月便回,特来和你说,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来欺负,假如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炊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家便下了帘子,早闭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
上面这段话,是从“预防”方面着想,劝哥哥迟出早归,小心门户。但武松也知哥哥十分懦弱,非得自己给他撑腰不可。因此接下去便道:
骂武松做乔家公(事在第二回)
潘金莲越发猖狂了:
按:这段话乃指桑骂槐,潘金莲虽是指着武大骂,但她所骂的言语。其实都是指着武松的。“漒”通胀、“紫漒了脸皮”是面色由红变紫,脸皮都胀(浮肿貌)起来了。“腲脓血”。腲、舒迟貌,反应迟钝之意;“腲脓血”相当于俗语“脓包”,没一点用。“搠不出来鳖老婆”,“鳖”通“瘪”,例如第四回就有“如今教洒家做了和尚,饿得鳖了。”“搠不出来鳖”是宋代山东俗语,用现代语言解释,即:像泄了气的皮球,怎样也舞弄不起来。
吃过了一杯,武松再斟第二盏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要武松多说。我的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甚么。岂不闻古人云:篱牢犬不入。”
武大回到房内,问妇人道:“我叫他又不应,只顾往县前那条路去了。正不知怎的了?”妇人骂道:“贼混沌虫,有甚难见处,那厮羞了没脸儿见你,走了出去。我猜他一定叫个人来搬行李,不要在这里住。却不道你留他。”武大道:“他搬了去,须乞别人笑话。”妇人骂道:“混沌魍魉,他来调戏我,倒不乞别人笑话?你要便自和他过去,我却做不的这等样人。你与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了。”武大那里再敢开口。被这妇人,倒数骂了一顿。
这两段文字写出了三个人的性格——潘金莲的泼辣、武松的稳重和武大的懦弱。尤其对武大的怕老婆,更是刻画得淋漓尽致。明知老婆冤枉兄弟,却非但不敢做声,甚至连找都不敢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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