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兴勤 | 潘金莲和王熙凤──试析《金瓶梅》《红楼梦》中两个泼辣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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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恃无恐地将内心郁积的忌恨以及埋藏很深的报复心理,「一裹脑」倾泻出来,大有推倒泰山、踏平东海之势。
希望藉此震慑住仆从,封闭王夫人消息,以利于自己施展手段,营私舞弊。为人的刻薄、贪狠于此可见。虚伪和冷酷,也是王熙凤性格中的一个重要特征。
她虽然没有像潘金莲那样,以不戴头巾的男子汉自许,但是,其心机和手腕也使得许多男子汉叹服。
她不仅「毒设相思局」,摆弄死小叔子贾瑞,而且,哪怕是对朝夕相伴的丈夫,也往往在虚情假意的背后,隐藏着冷漠和欺瞒。她和贾琏名义是夫妇,但却各怀鬼胎。
贾琏料理林如海丧事返回,王熙凤表现得格外的殷勤,连声以「国舅老爷」呼之,自称「小的」。这对心高气傲的王熙凤而言,是罕见之举。
闺房戏谑,固然是少年夫妻间常有之事,但在整部《红楼梦》中,王熙凤对贾琏如此亲近、恭谨,恐还是仅有的一次。
他口口声声给丈夫贺喜,实则贾琏奔丧而归,有何喜可贺?不如说给她自己庆功倒更确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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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弄权铁槛寺,以贾琏名义包揽词讼,私得纹银三千两,逼死一对未婚夫妇,满足了一时的贪欲,这才是「大喜」的真正含义。蒙在鼓里的贾琏,是闻所未闻、估量不到的。
料理秦可卿丧事,是其管理家政、号令族众的第一次全面演习,也是她自鸣得意的一件事。然而,在丈夫面前却遮掩其事,故弄玄虚,自称见浅口拙,胆小怕事,「一句也不敢多说,一步也不敢多走」。
明明是干出轰动阖族的大事,她偏偏不道破,却撮弄贾琏去查访,无非是想借他人之口,标榜自己,以一鸣惊人,让贾琏拜伏在自己脚下,为大权独揽开拓道路。
果其不然,后来贾琏连安排个仆从,都非得凤姐点头不可,处处为其所箝制。
小厮兴儿曾这样评价王熙凤:「估着有好事,他就不等别人去说,他先抓尖儿;或有了不好事或他自己错了,他便一缩头推到别人身上来,他还在旁边拨火儿。」(第六十五回)
所说毫无虚妄。贾琏与鲍大媳妇勾搭,这是件失德败行的丑事,在今天看来,固然十分可恶,但在封建时代上层人物中,却不足为奇。
贾母对此事就不以为然,说:「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第四十四回)
而事偏为专会听壁角的王熙凤发觉,她醋意陡发,干戈大动,先后打了看守门户的丫鬟和平儿,又与贾琏撕打。
当众人赶来劝解时,她马上装出一副备受委屈的可怜相,口称「琏二爷要杀我」,来个恶人先告状,跑到贾母处求救。
按照封建道德要求,妻子对丈夫的不检点行为,是无权过问的,「七出」中就列有「嫉妒」一项。
王熙凤尽管有金陵王氏作靠山,但是,对于封建礼教的规定,还不得不作表面的遵从。
故而,她向贾母哭诉时,一再表白自己的贤德温顺,征得了贾母的同情,化被动为主动,借贾母之力,征服了丈夫,使他得了个「下流种子」的雅号,「趔趄着脚儿出去了」。
王熙凤同贾琏的吵闹,决不是同封建夫权的抗争,充其量不过是演出了一场争风吃醋的闹剧而已。
《金瓶梅》中,西门庆私通来旺儿妻宋惠莲,潘金莲以一小妾身份,尽管醋意翻腾,但未敢对西门庆公开发难,背地里不过将宋惠莲着实挖苦嘲骂了一番。
之后,又挑唆宋氏与孙雪娥互相争斗,假西门庆之手,先将来旺儿陷入缧绁,又逼得宋惠莲将脖颈投入无情的索环。两人的举动虽不尽相同,但思想深处隐藏着的那一面,却是不谋而合的。
王熙凤的奸险、阴狠,还表现在她对尤二姐的残酷迫害上。贾琏私纳尤二姐,藏于别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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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中尤二姐剧照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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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乘贾琏因事外出之机,来到尤二姐住处,恳求其回府同住,口称是「以备生育」,嗣贾氏香烟。她对尤二姐说:
奴家年轻,一从到了这里之事,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奴亦倾心吐胆,只伏侍姐姐。
……我今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
……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愿意。(第六十八回)

王熙凤身为明媒正娶的大妇,却屈驾拜见为人所鄙视的小妾,明明是她牵着贾琏的鼻子转,她却要恳求尤二姐在丈夫面前美言几句。
生性怯懦的尤二姐不明真相,当然受宠若惊。假戏真唱是王熙凤的惯用伎俩,她动之以情,形之于色,感之以泪,以长达六百字看似情真意切的言辞,终于打动得尤二姐「滴下泪来」。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貌似温良贤德的美貌少妇,会转身脸变,杀机毕露,暗使伎俩,逼死尤二姐,又要杀其前夫张华呢?「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兴儿的评价再恰当不过了。
封建道德规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王熙凤育子艰难,这对她的地位未尝不是一个威胁。而且,贾琏本来就对她既畏惧又讨嫌,只是碍着贾母的面子不敢发作罢了。
尤二姐容貌比她美丽,她称自己是烧糊的卷子,尽管是一时戏语,却多少道出了点真情,有自愧不如之叹。
尤二姐又怀身孕,倘若一旦生子,她的前程则不堪设想,「一从二令三人木」,或即是其结局。
眼下虽有贾母尚可依恃,但她毕竟年逾古稀,这种局面不会维持甚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8.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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