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平 | 划时代性:农耕文化向工商文化的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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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他用金钱作为他与上司关系的中介物,这种物质属性的中介物,在给予者与受授者中间发生的第一作用,在于将二者间的关系拉近了,似乎更主观化了。
其二,当对方接受了这一中介物后,原来的关系性质便发生了质的转换,即原本的管与被管的行政隶属关系、执法者与受法者的授受关系统统转换为一种互利的利益关系,即具有商品交换性质的交换关系。
其三,由于商品交换内含着等价的平等原则,所以,互利将上下关系拉向平等关系,官衔的大小、法律的界线、是非曲直等统统被互利的利益关系摆平。
其四,这种拉向于平等的互利关系,使地位低下的一方获得了自由,西门庆通过金钱这一中介物,使对方获得利益,自己换来了自由。
这说明那时可以交换的商品不仅仅是市场中的生活必需品,而是扩展到了市场之外的政权领域。
权力与金钱成为了可以自由交换的商品。同时也从有形的商品扩展到了无形商品,攻入了货币最难以攻破的堡垒─仁义道德的精神领域。货币成了无所不能的万能物了。
于是货币的拥有者就像用货币换取自己的需求品一样,换取实现自己欲望满足的一切,体现交换者的自由。

《许建平解说<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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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场,西门庆与他人的关系表现为他与伙计、客户、消费者之间的关系,后两种关系写得模糊,前一种关系写得具体、生动。
他与伙计(如来保、韩道国、甘润等)的关系,本是雇用与被雇用的主奴关系。
他在处理这一关系时,同样是借用经济手段,运用货币(金钱)的功能,采用利益共沾的方法。
西门庆每次经营总要先签订合同,将经营中的关系利益用合同的形式固定下来。小说第58 回写他开缎子铺,西门庆「当下就和甘伙计批立了合同,就立伯爵做保。
譬如得利十分为率,西门庆分五分,乔大户分三分,其余韩道国、甘润与崔本三份均分」(西门庆出钱,乔大户出房屋,三位伙计出力)。
开张那天,人人出力,仅一日,「就卖了五百余两银子」。西门庆满心欢喜,伙计们也满心欢喜,韩道国夫妇感恩,特在家中摆宴答谢西门庆看顾之恩。
于是,货币将雇用与被雇用的关系拉向了平等,转为利益共享的交换关系,伙计们在经营管理等经营过程中获得了较大的自由,西门庆藉助货币这一中介(按股分红的方法),可以使自己脱身于繁琐的管理经营之外,获得精力、时间的自由,更重要地是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
这个铺子所进2000两货物,一个月内翻了几番,增至6500 两。西门庆在满足自己对金钱占有欲望的同时,获得了人生的更大自由,合作者们也获得了较大的人生自由。
在情场,西门庆同样是一位纵情的自由者。他所以能猎取众多女色,是因为他能满足女子们的需求,那些女子们也能满足他的需要,双方都将对方视为满足需要的商品。
他(她)们都有自己的资本,凭自己的资本进行自由交换,交换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自主自由行为。
不但自己可以选择自己的对象,而且更大的自由在于他(她)们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承受来自于道德和社会舆论所带来的负担,因为他们打心里就没有这种负担。
王六儿将与西门庆通奸事告知丈夫韩道国,韩道国竟然兴奋异常。他们只承受交换的利益与快乐,这不只是肉体的自由更要紧的是精神的自由,而使他(她们)获得这种自由的正是居于他们中间的中介物─钱财。
西门庆拥有货币数量愈大,他在运用金钱实现自己生活欲望的能力便愈强,他的交往也随之愈加广泛,自由的空间愈大,自由度也愈高。
「『货币形式』的财产─钱财最大程度地缩小了对人的存在的影响,赋予人以最大的自由。」[8]
「个人的自由是在人际关系的互动中的自由,人与人交往的可能性越多,交往圈子越大,就越拥有自由。」[9]
《金瓶梅》中的核心人物西门庆所以拥有相对较大的自由,是由于他占有金钱愈来愈多且能得以有效使用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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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文化的「求新寻变」的变革精神在《金瓶梅》中呈现两个层面的展开。一是书中人物不安于现状的求新寻变的变革意识,二是这种寻新求变意识在文学表现形式上的体现。
在与西门庆有性爱关系的女性中除吴月娘外,没有一位是安于现状的,她们总是寻找改变生活的新途径,一有机会便不肯放过。
李瓶儿摆脱花子虚、寄身于西门庆,当改嫁西门庆受阻后又委身于蒋竹山,驱逐蒋竹山,再投入西门庆怀抱,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强烈的性爱生活的愿望。
庞春梅受宠于西门庆,得爱于潘金莲,西门庆的靠山倒塌后,她又与潘金莲开始了与西门庆继承人的新生活,当吴月娘将她像钉子一样拔掉后,她入了守备府,一步步跃入周守备夫人的高位。
而孟玉楼的两次改嫁更显示出一位女子寻求新生活的胆识与智慧。作为男子汉典型的西门庆,更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商人,他最大的特点是从不服输的自信与从不满足地攀跃,生财之路一条条地铺开,铺子一个个地增加,经营品种不断扩大,经营方法日趋多彩,官场关系网一天天铺展……所有这些正是对他开拓意识、寻新求变的变革精神的最好注脚。
另一方面作为一部文学作品所体现的「求新寻变」精神则是与农耕文化的淡去、商业文化入主相关联而引起的表现形式上的新变化。
这种新变化就是「平俗化」与个体自由化的形式表现。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09.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0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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