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们又为兰陵笑笑生是山东峄县人的观点找出了一个切实的旁证。
鲁迅、郑振铎、吴晗三位先生,之所以认为《金瓶梅》的作者不是王世贞,主要是根据万历丁巳《词话》本运用了大量的「山东方言」作出判断的。鲁迅先生说:
还有一件是《金瓶梅词话》被发见于北平(实是山西─芬注),为通行至今的同书的祖本。文章虽比现行本粗率,对话却全用山东的方言所写,确切地证明了这绝非江苏人王世贞所作的书。
我们只要读《金瓶梅》一过,便知其必出于山东人之手;那么许多的山东土白,绝不是江南人所得措手于其间的。其作风的横恣、泼辣,正和山东人所作的《醒世姻缘传》《绿野仙踪》同出一科。
《金瓶梅》用的是山东方言,他(王世贞)虽曾在山东做过三年官(1557-1559),但是我们能有证据说他在这三年中,并且是在「身总繁剧,盗警时闻」的情况中,他曾学会了甚至和土著一样地使用他们的方言吗?假使不能,我们又有什么权力使他变成《金瓶梅》的作者呢!
我认为,三位先生的话虽不全面,但基本观点却是极为正确的。他们一致地用「山东方言」这一千古难移的铁证,确凿地证明了《金瓶梅》的作者绝对不是王世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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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星先生今天重拾旧说,一口咬定《金瓶梅》的作者「非王世贞莫属」,自然无法避开这个「山东方言」问题。
朱先生在〈金瓶梅的作者究竟是谁〉一文中,首先说道:鲁迅先生、郑振铎先生、吴晗先生都被(山东方言)蒙过了,真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
接着朱先生提出了九条理由,但这些理由是无法使人信服的。在朱先生的九条理由之中:第一、二、三条,朱先生无凭无据地认为,王世贞会说北京话和山东话,会使用青州婢仆,会记录他们的脏话,而且连用三个「一定」,这是主观想象的理由。
第四条和第八条,朱先生说「方言和人不是永不会变化的」,「现代人往往有写陕北的,东北的,河北省的革命故事」,这些话基本与论题无关,因而是生拼硬凑的理由。
第五条,朱先生不顾前面已经说过的三个「一定」,又说王世贞「由于他的大官僚子弟身分,他也未必能熟谙那一套方言俗俚谚语」,这是自相矛盾的理由。
第六条,朱先生说「金瓶梅》只有潘金莲等人在口角时才多用山方言」,「至于一般叙事,都是用一般的北方官话」。这又是不符合事实的理由。因此,对以上诸条,都无须加以反驳。
剩下的,还有为了证明三位先生观点的正确和朱星先生立论的错误,我一方面查阅了一系列的资料,另一方面我又从《金瓶梅》中找出八百个词语,分别于1980 年8 月和1981 年2 月,两次专程到山东峄县,作了方言调查。
在这里,我想针对朱先生的第七条理由,摆出一些事实来,就教于朱先生。
朱先生在第七条中说:山东方言也很复杂,胶东、济南就有显著差别,因此笼统说山东方言,实是外行话,应该说《金瓶梅》中写妇女对骂用的是清河方言。
这样一来,嘉靖间一些非清河县人的山东名人都写不了《金瓶梅》,那个托名兰陵笑笑生的即使是峄县人,也无此资格了。
朱先生第一句话颇有些道理,鲁迅等三位先生只说是山东方言,却没有说是山东哪个地区的方言,确实是笼统的。但,与此同时,朱先生自己也说了「外行话」。
因为,三位先生的话还有一点不足之处,朱先生却没有发现;那就是《金瓶梅》并不全是用山东方言写成的,其中还有北京方言、元明戏曲的词语、封建时代的官场用语等等。
第二十四回:出来跟人走百病儿,月光之下,恍若仙娥。
第二十一回:我搊你去,倒把我一只脚踩在雪里,把人的鞋也踩泥了。
第五十八回:没脚蟹行货子,藏在那大人家,你那里寻他去?
第六十八回:今日忽喇八又冷锅中豆儿爆。我猜见你六娘没了,已定教我去替他打听亲事。
以上几句话中的「胡博词」「走百病」「搊」「没脚蟹」「忽喇八」这些词,我到峄县调查时,发现当地群众没有一个人能够懂得。
后来,我查阅了明代三部记述北京情况的书,才找到准确的答案。《长安客话》说:
「浑不似制如琵琶,……相传王昭君琵琶坏,使胡人重造,造而其形小。昭君笑曰:『浑不似!』遂以名。《元史》以为火不思,今以为胡拨思,皆相传之讹。」
《帝京景物略》说:在北京,「元宵夜,妇女相率宵行,以消疾病,曰走百病。」
《宛署杂记》说:「扶曰搊」「无归着曰没脚(蟹)」,,「仓卒曰忽喇叭」。这确切地证明了,这些词不是峄县方言,而是北京方言。
像这样的北京方言词语,我在《金瓶梅》中找到将近一百个。这个事实说明了,笑笑生还在北京生活过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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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所编的《中国文学史》说:「作者异常熟悉北京的风物人情,许多描叙很像是以北京做为背景。」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第五十一回:李瓶儿背地好不说姐姐哩,说姐姐会那等虔婆势,乔作衙。
附:《勘金环》一折(油葫芦)曲:「他每日在家乔做衙,将人来欺负杀。」
第七十五回:不管好歹就骂人,倒说着你嘴头子,不伏个烧埋。
附:《虎头牌》四折(伴读书)曲:「便死也只吃杯儿淡酒何伤,倒底个不伏烧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2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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