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一 | 戏曲史 · 心史 · 社会史(《建构审美化的心灵史》精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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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由近千年的戏曲文化发展所造成的文化心理结构一直还在缠绕着当今很多人的头脑,它给中国老百姓的血肉之躯,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是的,封建制度和封建国家可以推翻,支撑这种制度和国家的一切物质基础也可被铲除或自行消亡,但是戏曲文化所体现出的封建文化传统和封建意识形态,特别是潜藏于人们内心深层的封建文化心理,是不可能一举澄清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6.html

中国社会史研究和戏曲史研究有一个共同的重要任务,即需要有一种深刻的历史反思——对戏曲文化的自我分析和自我批判,从而在民族文化的择取中觅取活力不断的源头。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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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文史本是一家,但近几十年来围绕着给曹操翻案和海瑞罢官等问题,两家不时发生龃龉。虽未大伤感情,但也引来诸多不快。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6.html

其实说起来也很可悲,因为各方所操持的武器,不过一个是历史真实(或曰历史事实),一个是艺术真实(或曰艺术虚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6.html

尽管好心人一再想把两个“真实”捏合在一起,可是往往捏而不合,那么关键何在呢?我认为史家较少研究“心史”,而文家则在研究“心史”上也刚刚起步。如果要想解决文史两家的某些隔阂,我看“心史”的研究是一个造成同心合力打开历史和文学神秘之门的钥匙,或者说它是研究的一种媒体,而这媒体本身又是研究的重要对象。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6.html

现在我想以元代的杂剧为例,试着谈一谈“心史”研究的必要性,并试着推测一下艺术与社会条件究竟有无联系。

在元代社会历史和元杂剧研究中,一直存在着一个敏感问题,即知识分子的地位和环境问题。由此还引出了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即如何看待正史和心史的问题。

一种说法是:元代开国后八十多年间废除科举,堵塞了广大知识分子的晋身之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出将入相的美梦破灭了。

蒙古贵族建立政权后,不但把各民族分为四等,而且据说还依据身份、职业把人强分为十级。在这十级中,文人被贬到了最低微卑下的地位。

这十级的具体内容,郑思肖的《郑所南集》与谢枋得的《叠山集》所记虽不尽同——或称“七猎、八民、九儒、十丐”,或称“七匠、八娼、九儒、十丐”,但文人的社会地位仅比乞丐高一等,竟居于普通百姓与娼妓之下,却是清楚的。

一种说法则认为元朝本无按职业身份把人分为十种的典章、法律,发出“九儒”感叹的是诗人谢枋得,画家郑思肖。

因为他们是宋之遗民,忠于赵宋王朝,不愿改换主子,以至在生计潦倒时发出的感喟和牢骚,并不能说明元代有人分十等的典制,更不能断言知识分子在元朝遭到了位处娼妓之下的厄运。

所谓“九儒,十丐”不过是激愤之语,根本不是元初普遍的社会现象。

这一派认为:元初政治清明,元世祖忽必烈“度量弘广,知人善任使”。对知识分子是重视的,重用了宋末儒学名士许衡、姚枢等人。

对于这两种意见,如果从表层看不难解释,因为一是要看到在元朝统治者的文化思想与政策支配下,知识分子也非铁板一块,而是在不断分化:

一类投靠权贵,进入庙堂,成为当权者;一类消极颓唐,高蹈出世,隐身山林和市井之中;

一类则不屑仕进,自觉或被迫地参加了人民反抗压迫和各种形式的斗争。

这类人中有的被逼上梁山,有的运用文艺武器,参加了政治、思想、文化的斗争,在群众支持下,不避杀身之祸,担当人民和时代的代言人,积极反映人民的愿望和斗争生活,激发他们对黑暗统治的不共戴天的斗争意志,表达他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烈追求和向往。

二是如何看待正史和心史的问题。既然逝去的历史是由如此复杂的材料构成的,那么学术研究就应当尊重这种显然比几部传世的“正史”更真实的历史本身。

国际间兴起了一种新的研究方法论,即从被研究的对象自己留下的资料出发去分析研究。

这种资料不是太史公们或董狐们制作的,而是第一手的心灵史的材料。

因此我们认为,研究元代的社会史和元杂剧以及作家们的地位,似乎不应仅限于我们传统中所说的“正史”范畴。

中国历史研究发展太盛且太久,浩繁的内容和分支有时使我们忘记了人类探究历史时最朴素的出发点。

历史过程和诸种社会生活方式影响着人们的心灵,现在人们对于自己心灵历程的兴趣或许多于对自己政治经济历程的关心,所以人类历史中成为精神文化的底层基础的感情、情绪,伦理模式和思维习惯等,应当是更重大的研究课题。

比如,前面所提到的郑思肖就明快地把自己的论著称为“心史”,而在他的“心史”中,就激愤地发出了对自己所处社会地位的沉深感喟,这是牢骚,更是义愤,但正是这种感情,却无比真实地反映了元代广大知识分子的卑微地位。

谢枋得、郑思肖在他们的著作中比比皆是地提示了这种心情和心理观念,又把这些真实深埋纸底。

宋末元初· 郑思肖 《墨兰图》

探究这纸底的内涵自然不是易事,然而更值得内省的是:当我们研究元人杂剧时,当我们研究元代社会史时,真的可以对这些埋没了的东西不屑一顾吗?

通过对元代知识分子社会地位的考察,我们充分肯定了“心史”的重要意义。那么,出于这些处于社会低微地位的知识分子之手的元杂剧作品,从有机整体观念来看,更是一部生动的、形象的“心史”。

再有,作家的感受,一般都是很敏锐的。在元代,由于人生道路的险巇,更增加了作家们的敏感,沉浸于国家兴衰的思考也助长了人们思辨的深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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