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留心斋醮,置竺乾氏不谈。初年用工部侍郎赵璜言,刮正德所铸佛镀金一千三百两。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晚年用真人陶仲文等议,至焚佛骨万二千斤。逮至今上,与两宫圣母首建慈寿万寿诸寺,俱在京师,穹丽冠海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至度僧为替身出家,大开经厂,颁赐天下名刹殆遍。去焚佛骨时未二十年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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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的这段话,十分清晰地提示了明代数朝佛道两教盛衰的嬗变过程:武宗朝是佛教得势的时代;嘉靖朝是道教得势的时代,世宗崇道贬佛;万历朝佛教重新得势。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金瓶梅》中有大量的宗教活动描写。它到底是重道还是重佛,就成了我们得以判定它是写嘉靖朝事,还是万历朝事的重要依据。吴晗正是这样做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他说:“《金瓶梅》中关于佛教流行的叙述极多,全书充满因果报应的气味。……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实。假如作者所处的时代佛教并不流行,或遭压迫,在他的著作中决不能无中生有捏造这一个佛教流行的社会”,“假如这书著成于嘉靖时代,决不会偏重佛教到这个地步”。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由此,他认为《金瓶梅》当成书于佛教得势的万历时期。《金瓶梅》到底重道还是重佛,这乃是问题的关键。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纵观全书,我认为不像吴晗所说的“偏重佛教到这个地步”,而恰恰偏重道教到这个地步。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金瓶梅》中的佛教,就其社会生活中的地位,活动的规模和影响论,是远逊于道教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78.html
《金瓶梅词话》
第一,书中写及道教庙宇皆气象非凡,一片鼎盛景象,而写及佛教庙宇却气象萧肃,一片衰败景象。
第三十九回,西门庆到玉皇庙打醮,但见“果然好座庙宇,天宫般盖造”:“碧瓦雕檐,绣幕高悬宝槛。七间大殿,中悬敕额金书;两庑长廊,彩画天神帅将。祥云影里,流星门高接青霄”。
第八十四回吴月娘到泰山岱岳庙进香。书中写道,此庙“乃累朝祀典、历代封禅为第一庙貌也”,“雕梁画栋,碧瓦朱檐”。
碧霞宫娘娘金像乃是:“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镂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擎彩袖”,何等辉煌飞扬。
此庙香火之盛,乃是“御香不断”,“万民朝拜碧霞宫,四海皈依神圣帝”。此情此景,难道不是道教全盛时期的写照吗?而《金瓶梅》中出现的佛教庙宇,却是破败不堪。
第四十九回、五十七回写到一个永福禅寺,“长住里没钱粮修理丢得坏了”,“殿上椽儿卖了,没人要的烧了,砖儿、瓦儿换酒吃了。
弄得那雨淋风刮,佛像儿倒了,荒荒凉凉,烧香的也不来了;主顾门徒,做道场的,荐亡的,多是关大王卖豆腐,鬼儿也没的上门了”。
旧时之永福寺,乃是一座何等辉煌鼎盛的“寰中佛国”。是什么原因使它颓废到如此地步?
《金瓶梅》作者明写是一莽和尚“纵酒撒泼,首坏清规”,而实质上是“不想那岁月如梭,时移事改”,“那知岁久年深,一瞬地时移事异”,“一片钟鼓道场,忽变做荒烟衰草,蓦地里三四十年,那一个扶衰起废”。
这几句话大有深意,包含着作者的难言之隐。显然,永福寺衰败的根本原因是“时移事改”“时移事异”,而且由盛转衰乃出在“一瞬”间。
由此我想到了明正德朝与嘉靖朝的更迭。沈德符说,正德朝“武宗极喜佛教”,武宗朝是佛教得势的时代,而且在正德前的天顺、成化朝,都是佛教的地位在道教之上,这就是永福寺长期兴盛的原因。
正德十六年(1521)武宗死,世宗即位,改下一年为嘉靖元年。世宗与武宗完全背道而驰,不仅专信道教,而且大肆贬佛。
没庙产、熔佛像、逐僧侣、毁佛骨,应有尽有。从《明史纪事本末》卷五十二《世宗崇道教》篇可见,毁佛括金,拆毁京师佛教庙宇之事,在世宗刚上台的嘉靖元年就发生了。
这不就是《金瓶梅》作者所说的:“一瞬地时移事异”,“一片钟鼓道场,忽变作荒烟衰草”的真谛吗!
“蓦地里三四十年,那一个扶衰起废”,这不也就是嘉靖上台后,三四十年间一直扬道贬佛的真实反映吗?这难道是吴晗先生所论的“偏重佛教到这个地步”的境况吗?
第二,《金瓶梅》在写及朝廷的宗教活动时,惟道教为重,似无佛教的地位。
第六十五回写到黄真人受“朝廷差他来泰安州进金铃吊挂御香,建七昼夜罗天大醮”。
八十四回写到泰山岱岳庙,乃是“御香不断”。本来岱岳庙上下二宫钱粮,朝廷批准一概不征,全用作庙中用度。
三十七回写到玉皇庙七间大殿中,悬挂着“敕额金书”。小小的晏公庙也“高悬敕额金书”(第九十三回)。
而《金瓶梅》中所写到的佛寺,均没有提到皇帝派僧人去建醮、进御香、“敕额金书”等等。
第七十回写道:“今日圣上奉艮岳,新盖上清宝箓宫,奉安牌扁,该老爷主祭,直到午后才散。”
可见小说中的皇帝崇信的是道教,而非佛教。
第三,《金瓶梅》中写到的民间宗教活动,亦以道教为主,佛教为辅。
西门庆加官生子,给玉皇庙吴道官许下了一百二十分醮愿。第三十九回写西门庆还醮愿,为官哥寄法名,在玉皇庙进行了一场盛大的建醮活动。
李瓶儿病亡前后,《金瓶梅》用了五六回的篇幅,写“解禳”、“迎殡”、“荐亡”等活动,延请的也是道人。
其规模之宏大,仪式之隆重,气氛之庄严,除了皇家之外,在民间的道教活动中,恐怕是少见的。
《金瓶梅》中出现的佛教活动也有多次,但其规模和面场,根本不能与道教活动相比拟。小说中丧事用僧人的也有两次。
一次是武大郎死,请了报恩寺六个僧人,铺陈道场、诵经、除灵,只化了数两碎银,二斗白米;另一次是西门庆死,亦请报恩寺僧人念经做法事,作者只是草草几笔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