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价值的比较研究
关于《金瓶梅》与《红楼梦》的价值比较研究是与以上题旨、形象、叙事的比较研究密不可分的。实际上,在以上三方面的比较研究中,已不同程度地蕴含了研究者的价值评判。但是,价值的比较研究重点是直接围绕对《金瓶梅》、《红楼梦》两书价值与成就的评判而展开的,由于学者的视角,观点,方法不同,难免会各持一端,造成歧见丛生,众说纷纭的局面。从清代开始,历经民国,直至今日,随着研究的深入,才逐渐取得比较统一的认识,下面分阶段述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
清代学者大多强调《红楼梦》对《金瓶梅》的继承关系,最为流行的是“脱胎说”和“倒影说”,大多偏颇失当(前文已述及,此不赘述)。当然,也偶有切中肯綮的论断,如诸联在《红楼梦评》中一方面主张“脱胎说”,一方面又能够较中肯地指出《红楼梦》对于《金瓶梅》“非特青出于蓝,直是蝉蜕于秽。”[54]这种比较评判对后代研究者有启发作用。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
在民国时期,研究者贬《红楼梦》和拔《金瓶梅》的倾向殊为明显。李辰冬《<金瓶梅>法文译本》在西学东渐的肇始期就贸然给两部小说定性:“我认为《红楼梦》与《金瓶梅》都系自然派的作品,不过前者是研究贵族阶级,后者是研究平民阶级罢了。”[55]贬《红楼梦》扬《金瓶梅》之意至为明显。郑振铎在《长篇小说的进展》中更是明显地表现了他对《金瓶梅》的偏爱:“在始终未尽超脱过去旧的中世纪传奇式的许多小说中,《金瓶梅》则将这些‘传奇’成分完全驱出于书本之外。它是一部纯粹写实主义的小说。《红楼梦》的什么金呀,玉呀,和尚,道士呀,尚未能脱尽一切旧套。唯《金瓶梅》则是赤裸裸的绝对的人情描写,不夸张,也不过度的形容。”[56]阿丁也说道:“我觉得《金瓶梅》之意识,实是反抗的,积极的,不若《红楼梦》意识之腐化与消沉。”“我还觉得《红楼梦》完全是模仿《金瓶梅》的”,“世谓《红楼梦》是人情小说的杰作,那末《金瓶梅》更是《红楼》之师了。”[57]如果说,郑文在贬《红》扬《金》中尚有对文学史发展的深刻认识的话,那么后者则完全是一边倒的溢美之词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金瓶梅》的固有价值重新受到学界的重视,有关《金瓶梅》《红楼梦》价值高下的争论亦随之日益激烈,较早的一次是因重新审视晚清“脱胎说”、“倒影说”而引发的。1980年,朱星发表了《<金瓶梅>的文学评价以及对<红楼梦>的影响》,重新提起晚清的“脱胎说,”并表明自己赞同“《红楼梦》全脱胎于《金瓶梅》”的观点,结果引起朱捷等的批评,朱捷认为这是不妥当的,不恰切的,并且还指出“不能为了给《金瓶梅》昭雪,就不惜歪曲贬低《红楼梦》。”[58]其后,吴小如在《我对<金瓶梅>及其研究的几点看法》里也发表类似意见:“《红楼梦》之于《金瓶梅》,绝对不是照搬。我们不能因《红楼梦》的伟大来为《金瓶梅》的严重局限进行弥缝掩饰,《红楼梦》和《金瓶梅》两者之间并不能划等号。”[59]此外,叶朗所著《中国小说美学》在谈到《金瓶梅》对《红楼梦》的影响时,对同出于晚清的“倒影说”也提出批评意见,但他同时认为“如果没有《金瓶梅》就不可能有《红楼梦》,这是可以肯定的。”[60]然而另一位学者曦钟则通过推断得出了与此截然相反的结论,他认为“文学创作的唯一源泉只能是社会生活……而‘过去的作品不是源而是流’,《金瓶梅》对于《红楼梦》而言,当然也只是流而不是源。”他的结论是:“即使没有《金瓶梅》,曹雪芹仍然会写出《红楼梦》这部杰作。”[61]就中国世情小说发展的特定历史阶段看,《金瓶梅》作为开山之作,也就是《红楼梦》相对的源,这由《红楼梦》中许多借鉴的痕迹可证,曦文似乎过于强调生活之于文学创作的重要性而轻视文学本身的源流继承关系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
因重提“脱胎说”、“倒影说”引发的以上争论,主要是从《金瓶梅》《红楼梦》源流观的角度评判两书价值之高下的,而宁宗一,宋谋玚之间另一次争论则是集中于小说观之更新上展开的。1984年宁宗一发表了《<金瓶梅>对小说美学的贡献》一文,他在文中认为:“《金瓶梅》小说的作者探索了小说的新观念,”“小说再不是按类型化的配方演绎形象,在艺术上更加考究、新颖,比较符合生活的本来面貌,从而更加贴近读者的真情实感。”[62]这种说法引起宋谋玚的批评,认为《金瓶梅》人物还未达到性格化的程度,只有“《红楼梦》中的人物典型是性格化的典型,”宋谋玚在对宁文分析之后认为宁文是拔高《金瓶梅》,“用《金瓶梅》来取代《红楼梦》在小说发展史上的特殊地位,并不惜贬斥包括《水浒》在内的所有明代小说。”[63]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
宁宗一抱着“为《金瓶梅》一辩”的宗旨,在《说不尽的<金瓶梅>》中提出了反批评,批评宋文批评的“蹊跷”,并进一步完善了自己的观点,认为《金瓶梅》代表了“小说观念的重大更新”,占了“小说史的一半。”[64]于是,宋谋玚再度反驳,指出“中国小说观念的重大更新的最终完成“应该”记在《红楼梦》帐上而不是记在《金瓶梅》的帐上。”[65]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