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梦龙为什么化名为“笑笑生”而不称“哭哭士”呢?我们先看两则资料再作考述。
余私于子犹曰:“笑能疗腐耶?”子犹曰:“固也。夫雷霆不能夺我之笑声,鬼神不能定我之笑局,混沌不能息我之笑机。眼孔小者,吾将笑之使大;心孔塞者,吾将笑之使达。方且破烦蠲忿,夷难解惑,岂持疗腐而已哉?”诸兄弟前曰:“吾兄无以笑为社中私,请辑一部鼓吹,以开当世之眉宇。——韵社第五人:《题古今笑》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熟知茧光石火,不足当高人之一笑也。一笑而富贵假,而骄齐忮求之路绝;一笑而功名假,而贪妒毁誉之路绝;一笑而道德亦假,而标榜猖狂之路绝;推之,而一笑子孙眷属皆假,而经营顾虑之路绝;一笑而山河大地皆假,而背叛侵陵之路绝;……无真可认,吾但有笑而已矣;吾真可认而强欲认真,吾益有笑而已矣。野蕈有异种曰“笑矣乎”,误食者辄笑不止。人以为毒,吾愿人人得“笑矣乎”而食之,大家笑过日子,岂不太平无事亿万世?于是集《古今笑》三十六卷。——冯梦龙:《古今笑自叙》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前一段引文是冯梦龙友人的一段回忆。这段回忆告诉我们,冯梦龙生性诙谐幽默,他不仅认为笑具有“疗腐”的讽刺力量,而且认为笑可以使眼光短浅的人眼光远大,可以使心胸狭小的人胸怀开阔。同时引文还使我们看到了冯梦龙以笑为武器来“开生世之眉宇”的决心,是雷霆夺不走,鬼神限制不了,混沌也无法息灭掉的。从后一段引文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冯梦龙嘲笑的对象是现实中的假功名、假富贵、假道德、假子孙,总之是当时病态社会中的一切虚假现象。冯梦龙把自己选择笑的讽刺方式,幽默地比喻为是误食了一种“笑矣乎”的野蕈。《古今笑》是《古今谭概》的易名。这本书取材于明代和明代以前的“正史”、“野史”、“笔记丛谈”,全书三十六卷。它成书于1620年之前,《金瓶梅》成书于1617年,两书成书的年代不远。因此,冯梦龙的这段“自叙”和“韵社第五人”所提供的资材,完全可以说是对“笑笑生”化名的注释。冯梦龙取化名有个特点, 那就是视作品的内容而定。如他编纂《情史》化名为“江南詹詹外史”,评选散曲《太霞新奏》化名为“香月居顾曲散人”,整理《五朝小说》化名“桃源居士”,编纂《三言》化名为“可一居士”、“无碍居士”。那么,当他创作《金瓶梅》这部“独罪财色”,讽刺世态炎涼,嘲笑人情冷暖的小说时, 化名为“兰陵笑笑生”是最恰当不过了。因为这个化名,一与《金瓶梅》的内容和创作意图相吻合, 二与他的创作个性相适应, 三又能暗示出作者是江苏的一个玩世不恭的文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欣欣子是谁呢?魏子云曾有个猜测:“可能欣欣子就是兰陵笑笑生本人呢” 14 ?我认为欣欣子正是兰陵笑笑生,也即是冯梦龙本人。因为欣欣子是从笑笑生派生出来的,这两个化名都有玩世不恭的寓意。但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可以发现二者之间的细微差别。兰陵笑笑生是《金瓶梅》作者的化名,完全是讽刺嘲笑的意思。欣欣子是《金瓶梅》欣赏者及评价者的化名, 其意思重在说明世间竟有这样一部奇书, 读之令人欣喜不已。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魏子云说:“该《金瓶梅词话》中的三篇序跋,虽‘廿公’之篇有伪托之嫌,但这三篇叙文,必是该书作者的友人或共商共酌之作,或无疑问” 15 。现在看来,这三个人不是一伙人,而是一个人;不是作者的友人,而正是作者本人,即冯梦龙。欣欣子、东吳弄珠客、廿公同为冯梦龙化名的另一有力证明, 就是这三篇序跋实为一篇文章, 把这三篇文章排在一起, 我们发现除掉尾语、署名不同,则这三篇文章构成一篇完整的评论《金瓶梅》的文章。欣欣子序重点是论述《金瓶梅》在题材上的创新,写市井小人的家庭生活。东吳弄珠客的序,重点是论述《金瓶梅》的典型人物的社会概括性,指出这是部“盖为世戒,非为世劝”的小说。廿公跋则是结束语,肯定了《金瓶梅》作者的创作意图是对的,并呼吁将此书刊行于世。因此,就这三篇论文的内在统一性,我们也可发现作者实为一个人。冯梦龙其所以要将一篇文章一分为三, 用三个化名来撰写, 完全出于为《金瓶梅》正名的需要。如前所述,当时说《金瓶梅》是淫书的董思白、袁小修、沈德符、李日华都是社会名流。所以,冯梦龙化名为兰陵笑笑生,以作者友人的身分肯定《金瓶梅》是取材于现实的世情小说; 化名为东吳弄珠客, 以一个与作者不相干的读者的身分来赞赏《金瓶梅》;化名为廿公, 以一个长辈的身分指出《金瓶梅》是作者用“大慈悲”的思想写出来的, 应使之尽快刊刻行世; 这样, 就形成了与“淫书”说势均力敌的抗衡局面。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序跋中某些矛盾的地方。欣欣子“序”开头说:“窃谓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传》,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而“廿公跋”开头讲:“《金瓶梅传》,为世庙时一巨公寓言,盖有所刺也。”如何解释这种矛盾现象呢? 我认为这是因冯梦龙化名的身分不同而造成的,他既然化名为兰陵笑笑生的友人, 必称作者为吾友兰陵笑笑生,既然化名为长辈廿公, 必然称作者为世庙时巨公, 即嘉靖时代有名望的人,这 是非常自然的。另外,冯梦龙既然要将一篇论文一分为三, 必然要有三种开头法, 这自然也会造成某些相互抵触的现象。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