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8)本司三院这个专有名词,是北京所特有的;就像美国参众两院是华盛顿特有的一样。它具体指的是教坊司(位于东城黄华坊 ③ ,即今北京东城的本司胡同)及其所辖的东院(位于教坊司左近)、南院(位于东城南部的明时坊)和西院(位于西城中部的咸宜坊 ④ )这三个高等乐户的聚集区。各有院墙,以与民户隔开。在《金瓶梅》里,通常在泛指妓院乐户时才使用三院这个说法。如妓女李桂姐逼西门庆为她剪潘金莲一绺头发时就说:“拿来我瞧,我方信你是本司三院有名的好子弟!”春梅在痛骂李铭时说:“没你这王八学不成的唱了?愁本司三院寻不出王八来?”,等等。(1 9)只有西门庆初始上任,按制度吃庆官酒时,“出票拘集三院乐工牌长、色长承应”,这才是对本司三院的一次实指。然而这也是唯一的一次。在书中其它凡实指妓院乐户的地方,实际上用的并不是三院,而是两院。(2 0)第四十九回,西门庆在家迎接上任的宋巡按,“门首搭照山彩棚,两院乐人奏乐”;(21)第六十五回,李瓶儿的大殡来到坟场,便由“两院妓女摆列”迎接;(2 2)第七十五回,宋巡按借西门庆家设宴欢送侯巡抚,“大清早辰,本府出票,拨了两院三十名官身乐人,两员伶官、四名俳长,来西门庆宅中答应。”具体、详尽到此等程度,再说是泛泛而指,就难以说通了。
笔者认为,所谓两院,指的可能是位于北京内城东院,靠近教坊司的东院和南院。驻在京城的各级中高级军政机关,有重大活动需要动用妓女、乐人时,一般就只由东、西两院承应。而书中具体描写的妓院区是东院,它是西门庆经常出入的地方。请看:(2 3)第八回,王婆子往院里找西门庆去,“出县前,来到东街口,正往构栏那条巷去,只见西门庆远远从东来”。(2 4)第二十回,西门庆在应伯爵等人怂恿下,“把马径往东街构拦那条路来了”。(2 5)东院的外貌,是“一座大门楼”,进去有许多小巷,“二条巷董官女儿”、“二条巷李桂姐”、“四条巷何金瞻儿”、“构栏后巷吴银儿”,“转几条街巷,到个人家,只半截门儿,都用锯齿儿镶了”,就是“乐星堂门首”的郑爱香儿家。这与明代北京东院的地理状况,大概也是相符的。⑤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2 6)第十五回,几个踢圆的在西门庆面前恭维他所梳弄的子球技有长进,说:“再过一二年,这边院中,似桂姐妹这行头(指球技)就数一数二的”了。(2 7)而第十二回,西门庆恋着李桂姐久不归家,潘金莲写了首词让人捎来,众帮闲就起哄说:“这个潘六儿,乃是那边院里新叙的一个表子”,如何如何。一个是“这边院中”,一个是“那边院里”,指的正是两个不同的妓院区。这边是东院,那边很可能是西院。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西门庆当官之前是常到“院里”去的。那时,书中从未提到院门口的教坊司值日官。(2 8)当官以后,受到纪律约束,很长时间不再到院里去。后来为了郑爱月,这才破例去了三次:两次属于偷偷摸摸;只有一次是白天,黄四请客,因而比较公开。正是这一次,才写到:“比及进院门,架儿、行头都躲过一边,只该日俳长两边站立,不敢跪接。”正因为是教坊司职官,这才谈得上敢不敢跪接的问题。作者于此等细微处,根据的全是京城的规矩与习惯,其描写是相当写实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2 9)第六十一回,常四为了表示感谢,特地给西门庆送来些好吃的。其中有一样叫做“院中炉烧熟鸭”,当即今日驰名海内外的北京烤鸭。“全聚德”等等,那是后来的事情了。想当初,它却是出自“院中”厨师的料理。院中有许多不同于外边的手艺,在《金瓶梅》的字行之间也都有所反映。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北京俏皮话儿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金瓶梅》中不少俏皮话儿,不但和北京城有关,甚至是北京城所独有的。(3 0)最明显的例子是第三十三回潘金莲的那句:“随你跳上白塔,我也没有。”明代有白塔的地方并不少,却以北京的白塔最著名。北京的白塔也非止一座,最为人知者则是西城河槽西坊(今之赵登禹路、太平桥大街,昔口乃是一道河槽)妙应寺(俗称白塔寺)的白塔 ⑥ 。当时的风俗:“旦至三日,男女于白塔寺绕塔 ⑦ 。”因而北京人人皆知,外省人如不进京却很难想象这东西是个什么样子。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3 1)同回,陈经济给潘金莲唱小曲,其中,有一句:“你在兵部洼儿里元宝儿家欢娱过夜”。在明代,南北两京都有兵部,兵部洼这个地名却为北京所特有。它位于中城的大时雍坊(即今宣武门内之兵部洼胡同 ⑧ ),与明代的兵部并不在同一个方向。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3 2)第二十三回,宋惠莲的俏皮话:“冷铺里舍冰”,意为“假意行善,真心害人”;因为冷铺是叫花子过夜的所在。第九十三回,陈经济败家之后,就只得上冷铺去暂且存身。有人释冷铺为邮亭,说它“大都筑在郊外冷僻之处,所以叫冷铺” ⑨ ;其实不尽然。明代在宛平、大兴两县分别管辖的北京城内,就各有一个著名的冷辅,一个在北城教忠坊,一个在西城朝天宫西坊 ⑩ ;与书中的描写相符,既非郊外,也不冷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3 3)第四十九回,妓女董娇儿说了一句歇后语:“王府门前磕了头,俺们不吃这井里水了!”有人以为这是指恽王府说的,其实也不是。《明成祖实录》:“永乐十五年六月,于东安门下东南,建十王邸,通为屋八千三百五十楹。”明代北京中城澄清坊即有十王府与甜水井两个地名 11 ,即今日尽人告知的北京闹市王府井。在当时,它却以井水甘冽而闻名。12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