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明清时期的《金瓶梅》研究与批评

对《金瓶梅》艺术个性的精彩描写，张竹坡推崇备至，“文笔无微不至，所以为小说之第一人也”。“千古稗官不能及之者，总是此闲笔难得也”。张竹坡对《金瓶梅》的研究和评论，总结了小说所取得的现实主义成就，阐述了某些现实主义的文学观点，使他在中国古代小说理论批评史上占有光辉的一页。

第三位为《金瓶梅》作评者，是清末的文龙。文龙，字禹门。本姓赵。汉军，正蓝旗人。曾任南陵和芜湖知县。自谓有“闲书癖”，一生酷爱古典小说。约在咸丰年间，他买到一部四轶二十册的在兹堂刊本《第一奇书》，就在每回回末写下了六万余言的评语。他读书很细，所写评语，始于光绪五年五月，终于光绪八年九月，三年有余。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

有的评语写过之后，不满意需要修改，而原书回末留有空间有限，又不便涂改，故在原评语上用纸盖住，重新再写，如第六十六回回末评即是。严格地说，这是他的读书札记。由于他根本不打算付刻射利，更不愿示人借以沽名，所以信手拈来，直抒胸臆，真实地反映了他的艺术鉴赏力。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

文龙认为《金瓶梅》是社会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所写人物和事件，“人皆世间常有之人，事为世间常有之事，且自古及今普天之下，为处处时时常有之人事”。《金瓶梅》的作者正是借他们来“发泄心中的愤怒，“是殆嫉世病俗之心，意有所激、有所触而为是书也 ”。应当说文龙正确地阐发了《金瓶梅》的创作主旨。文龙的评语中，对延续了数百年的“淫书”谬论，也给予了有力反击：“或谓《金瓶梅》淫书也，非也。淫者见之谓之淫，不淫者不谓之淫，但睹一群鸟兽孳尾而已。” “生性淫，不观此书亦淫；性不淫，观此书可以止淫。然则书不淫，人自淫也；人不淫，书又何尝淫乎 ” 不可否认，比之张竹坡之《第一奇书非淫书论》要全面深刻得多。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

《金瓶梅》现实主义艺术成就，向为人称道，文龙也给予充分肯定，诸如文学的真实性、艺术典型形象塑造等，都有论述。尤其是对反面人物形象的塑造，更有惊人之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

《水浒传》出，西门庆始在人口中；《金瓶梅》作，西门庆乃在人心中，《金瓶梅》盛行时，遂无人不有一西门庆在目中、意中焉。其为人不足道也，其事迹不足传也，而其名遂与日月同不朽，是何故乎？作《金瓶梅》者，人或不知其为谁，而但知为西门庆作也。批《金瓶梅》者，人或不知其为谁，而但知为西门庆批也。西门庆何幸，而得作者之形容，而得批者之唾骂。世界上恒河沙数之人，皆不知其谁，反不如西门庆之在人口中、目中、心意中，是西门庆未死之时便该死，既死之后转不死，西门庆亦何幸哉！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

作为丑恶的反面典型形象，同样可以与日月同不朽，这一观点，多么有胆识，有见地，有魄力，这在古典小说美学领域中，是一个崭新的命题。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

文龙的批评是手书在张竹坡评本之上的，他不作人云亦云，而是独立思考，在一些人物和事件上与张竹坡几成冰炭，特别是对吴月娘、孟玉楼、庞春梅三个人物形象，评价绝然相反。他们的论争，不仅可以开拓我们的研究视野，拓展我们的思路，而且对于如何批书，什么是评价人物的标准，文龙都有论述 这已涉及古典小说理论批评的方法论，对我们的当前文艺理论批评建设尤有裨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9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