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金瓶梅》中的“财”与“色”

西门庆的悲剧正在于此。他只活了三十三岁,短暂的一生,只为了两个字:财色。两大欲望愈演愈烈,以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西门庆推向地狱的大门。张竹坡说“西门于六儿,借财图色;而王六儿亦借色求财,故西门死,必自王六儿家来,究竟财色两空” 12 。由“财色双收”到“财色两空”,西门庆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他的淫丧是必然的,因为他走进了财色怪圈。积累欲与享受欲的相互刺激、恶性膨胀,毁灭了他的肉体。肉体有限,欲望无穷,肮脏的“有限”,被丑恶的“无穷”所毁灭,而这“毁灭”将那“无穷”延续下来,又去导致新的“毁灭”……

如何看待《金瓶梅》的“财色”,这与如何看待《金瓶梅》的“德色”一样,是一个难题。就创作意图而论,《金瓶梅》是“崇德戒色”,亦即“明人伦戒淫奔” 13 。作为传统道德规范,财色是与传统道德势不两立的。“天下最真者,莫若伦常,最假者,莫若财色……本以嗜欲,故遂迷财色,……因彼之假者,欲肆其趋承,使我之真者,皆遭其荼毒。所以此书独罪财色。” 14 “独罪财色”,也是《金瓶梅》“崇德戒色”的手段之一。“色”本身就够可恶了,再加上一个“财”,则可恶之极。所以《金瓶梅》第一回说“惟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从西门庆的“财色怪圈”中,我们已充分地感受到财色对灵魂的腐蚀和对生命的荼毒。当然,分析《金瓶梅》的“财色”,不能脱离特定的时代背景。《金瓶梅》的时代,封建伦理观扼杀着人的自然欲望。一方面,统治者可以不付出任何劳动而财源滚滚,可以不受任何礼教的约束而骄侈淫佚;另一方面,被统治者只能“存天理、灭人欲”,财欲、色欲统统灭掉。于此黑暗年代,李贽喊出“好贷”“好色”的口号,《金瓶梅》毫无顾忌地描写“财色”,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反叛传统观念、冲击礼教束缚的进步意义。如果我们将“色”的外延限定为人的自然而健康的情欲,那么,恩格斯所描绘所憧憬的这种“现代的性爱”则可以表述为无“财”之“色”。这种“现代性爱”之“色”,既无需用“财”去求,更不必用“积累欲”去刺激。它舍弃了任何经济的或其它世俗的考虑,它“除了相互的爱慕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的动机了” 15 ,它是真正“合乎道德的”“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 16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6.html

应该看到,恩格斯的憧憬的已部分地变为现实。在社会主义国家,公有制取代了私有制,“现代性爱”的经济基础已初步具备。“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劳动中”——这一恩格斯所认定的“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 17 ,在社会主义国家已完全成为事实。就家庭而言,丈夫不再是“资产者”,妻子不再是“无产阶级”,夫妻经济上的平等,已为“现代性爱”的诞生开辟了广阔的道路。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6.html

然而,必须看到:社会主义不是凭空产生的,她从旧的社会制度脱胎而出,在她身上不可避免地带有旧制度的某些痕迹;从另一个角度看,“现代性爱”也不仅仅是个经济问题。因此,即使在公有制的今天,我们这个社会的爱情、婚姻、家庭,离恩格斯赞美的“现代的性爱”,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6.html

我们相信,恩格斯一个世纪前的憧憬一定会变为现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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