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前的彝炉商瓶、烛台香盒,教锡匠打造停当,摆在桌上,耀日争辉。又兑了十两银子,教银匠打了三副银爵盏。又与应伯爵定管丧礼簿籍:先兑了五百两银子、一百吊钱来,委付给韩伙计管帐;贲四与来兴儿管买办,兼管外厨房;应伯爵、谢希大、温秀才、甘伙计轮番陪待吊客;崔本专管付孝帐;来保管外库房;王经管酒房;春鸿与画童专管灵前伺候;平安与四名排军,单管人来打云板、捧香纸;又叫一个写字带领四名排军,在大门首记门簿,值念经日期,打伞挑幡幢。
都派委已定,写了告示,贴在影壁上,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只见皇庄上薛内相差人送了六十根杉条、三十条毛竹、三百领芦席、一百条麻绳,西门庆赏了来人五钱银子,拿期服生回帖儿打发去了。吩咐搭采匠把棚起脊搭大些,留两个门走,把影壁夹在中间,前厨房内还搭三间罩棚,大门口扎七间榜棚,请报恩寺十二众僧人先念倒头经,每日两个茶酒伺候茶水。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花大舅、吴二舅坐了一回,起身去了。西门庆交温秀才写孝帖儿,然后拿去印,令写“荆妇奄逝”,温秀才悄悄拿给应伯爵看,伯爵道:“这个从礼上说不通。见有如今吴家嫂子在正室,你这么写哪行呀?这一传出去,岂不被人议论!就是吴大哥,心内也不自在。等我慢慢再跟他讲,你先别这么写啊。”大家陪坐到了晚上,才散了,各个归家去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西门庆晚夕也不进后边去,就在李瓶儿灵旁装一张凉床,拿围屏围着,独自安歇,只让春鸿、书童儿近前伏侍。天亮了以后便往月娘房里梳洗,穿戴了白唐巾孝冠孝衣、白绒袜、白履鞋,絰带随身。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第二日清晨,夏提刑就来探丧吊问,慰其节哀。西门庆还礼毕,温秀才相陪,待茶而去。到门口,夏提型吩咐写字的:“你们好生答应,查有不到的排军,呈来衙门内惩治。”说完了以后,便骑马去了。西门庆令温秀才发帖儿,差人请各亲眷,三日诵经,早来吃斋。后晌,铺排来收拾道场,悬挂佛像,不必细说。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那天,吴银儿打听得知,坐轿子来灵前哭泣上纸。到后边,月娘相接。吴银儿与月娘磕头,哭道:“六娘没了,我连一个字都不知道,就没有一个人跟我说一声。可怜,伤感人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孟玉楼道:“你是他干女儿,他不好这些日子,你就不来看看她?”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吴银儿道:“好三娘,我是真不知道,但凡我要是能知道。哪能不来看呀?我说的要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也死了!委实不知道。”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月娘道:“你不来看你娘,他倒还挂牵着你,留下件东西儿,给你做一个念想,我都替你收着呢。”因令小玉:“你取出来与银姐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小玉走到里面,取出包袱,打开是一套缎子衣服、两根金头簪儿、一技金花。把吴银儿哭的泪如雨点相似,说道:“要是早知他老人家不好,我也来伏侍两天就好了。”说毕,一面拜谢了月娘。月娘待茶与他吃,留他过了三日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到三日,和尚打起磐子,道场诵经,挑出纸钱去。合家大小都披麻带孝。陈敬济穿重孝絰巾,佛前拜礼,街坊邻舍、亲朋长官都来吊问,上纸祭奠者,不论其数。阴阳徐先生早来伺候大殓。祭告已毕,抬尸入棺,西门庆交吴月娘又寻出他四套上色衣服来,装在棺内,四角又安放了四锭小银子儿。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587.html
花子由说:“姐夫,银子我觉得不用放在里面,金银时间久了定要被盗,这绝非长久之计。”
西门庆不肯,定要安放。不一会儿,放下了七星板,搁上紫盖,仵作四面用长命钉一齐钉起来,一家大小放声号哭。西门庆亦哭的呆了,口口声声只叫:“我的年小的姐姐,再不得见你了!”良久哭完了,管待徐先生斋馔,打发去了。阖家伙计都是巾带孝服,行香之时,门首一片皆白。
那天,乔大户、吴大舅、花大舅、韩姨夫、沈姨夫各家都是三牲祭桌来烧纸。乔大户娘子并吴大妗子、二妗子、花大妗子,坐轿子来吊丧,祭祀哭泣。月娘等皆孝髻,头须系腰,麻布孝裙,出来回礼举哀,让后边待茶摆斋。
那日李桂姐打听得知,坐轿子也来上纸,看见吴银儿在这里,说道:“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而?好人儿,原来只顾你自己!”
吴银儿道:“我也不知道娘没了,要是早知道就也过来看看了。”月娘后边招待客人,俱不必细说。
到了头七,报恩寺十六众上僧,黄僧官为首座,引领做水陆道场,诵《法华经》,拜三昧水忏。亲朋伙计全都到了。忽见小厮来报:“韩先生送半身影来了。”
众人观看,但见头戴金翠围冠,双凤珠子挑牌、大红妆花袍儿,白馥馥脸儿,正如活着的时候一个模样。西门庆见了,满心欢喜。悬挂在棺材头上,众人无不夸奖:“只少口气儿!”西门庆一面把韩先生让到卷棚内吃斋,嘱咐道:“大影还要加工夫些。”
韩先生道:“小人随笔润色,岂敢粗心!”西门庆厚赏而去。
到了中午,乔大户来上祭,猪羊祭品、金银山、缎帛彩缯、冥纸炷香共约五十余抬,地吊高撬,锣鼓细乐吹打,缨络喧阗而至。西门庆与陈敬济穿孝衣在灵前还礼。俱不必细说
西门庆正在卷棚内陪人吃酒,忽然前边打的云板响。答应的慌慌张张进来禀报:“本府胡爷上纸来了,在门口下轿子。”
慌的西门庆连忙穿孝衣,灵前伺候。即使让温秀才衣巾素服出迎,左右先捧进香纸,然后胡府尹素服金带进来。许多官吏围随,扶衣搊带,到了灵前,春鸿跪着,捧的香高高的,上了香,展拜两礼。西门庆便道:“老先生请起,多有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