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到家以后,已是黄昏时分,就进李瓶儿房里歇了。到了第二天,李瓶儿和西门庆说:“自从养了孩子,身上只是不净。早晨看镜子,那脸皮通黄了,也不想吃东西,走路也没劲儿。倘或有些山高水低,丢了孩子教谁看管?”
西门庆见他掉下泪来,便道:“说什么话呢,先别哭。我去请任医官来,给你看看脉息,吃些丸药,管就好了。”便叫书童写个帖儿,去请任医官来。书童依命去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西门庆来到厅上,只见应伯爵一早来谢劳。西门庆谢了相扰,两人一处坐地说话。不多时,书童通报任医官到,西门庆慌忙出迎,和应伯爵厮见,三人依次而坐。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书童递上茶来吃了,任医官便动问:“府上是那一位贵恙?”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西门庆道:“就是第六个小妾,身子有些不好,劳老先生仔细一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任医官道:“莫不就是前日得哥儿的那位娘子?”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西门庆道:“正是。不知怎么就生起病来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任医官道:“且待学生进去看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说完,西门庆陪任医官进到李瓶儿屋里,就床前坐下。叫丫头把帐儿轻轻揭开一缝,先放出李瓶儿的右手来,用手帕儿包着,搁在书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任医官道把三个指头按在脉上,自家低着头,细玩脉息,多时才放下。李瓶儿在帐缝里慢慢的把手缩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把帕儿包着左手,捧将出来,搁在书上,任医官也如此看了。看完了,便向西门庆道:“老夫人两手脉都看了,却斗胆要瞧瞧气色。”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西门道:“通家朋友,但看无妨。”就教揭起帐儿。任医官一看,只见:脸上桃花红绽色,眉尖柳叶翠含颦。那任医官略看了两眼,便对西门庆说:“夫人尊颜,学生已是望见了。大约没有甚事,还要问个病源,才是个望、闻、问、切。”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0.html
西门庆就唤奶妈。只见如意儿打扮的花花哨哨走过来,向任医官道个万福,把李瓶儿那口燥唇干、睡炕不稳的病症,细细说了一遍。那任医官即便起身,打个恭儿说道:“老先生,若是这等,学生保的没事。大凡以下人家,他形神粗卤,气血强旺,可以随分下药,就差了些,也不打紧的。
但如宅上这样大家,夫人这样柔弱的形躯,怎容得一毫儿差池!正是药差指下,延祸四肢。以此望、闻、问、切,一件儿少不得的。前日,王吏部的夫人也有些病症,看来却与夫人有些相似。学生诊了脉,问了病源,看了气色,心下就明白得紧。
到家查了古方,参以己见,把那热者凉之,虚者补之,停停当当,不消三四剂药儿,登时好了。那吏部公也感小弟得紧,不论尺头银两,加礼送来。那夫人又有梯己谢意,吏部公又送学生一个匾儿,鼓乐喧天,送到家下。匾上写着‘儒医神术’四个大字。
近日,也有几个朋友来看,说道写的是甚么颜体,一个个飞得起的。况学生幼年曾读几行书,因为家事消乏,就去学那岐黄之术。真正那‘儒医’两字,一发道的着哩!”
西门庆道:“既然不妨,那就太好了。不满老先生说,家中虽有几房,只是这个房下,极与学生契合。学生偌大年纪,近日得了小儿,全靠他扶养,怎能生差池的!全仗老先生神术,与学生用心儿调治他速好,学生恩有重报。纵是咱们武职比不的那吏部公,须索也不敢怠慢。”
任医官道:“老先生这样相处,小弟一分也不敢望谢。就是那药本,也不敢领。”
西门庆听罢,笑将起来道:“学生也不是吃白药的。近日有个笑话儿讲得好:有一人说道:‘人家猫儿若是犯了癞的病,把乌药买来,喂他吃了就好了。’旁边有一人问:‘若是狗儿有病,还吃甚么药?’那人应声道:‘吃白药,吃白药。’可知道白药是狗吃的哩!”
那任医官拍手大笑道:“竟不知那写白方儿的是什么?”又大笑一回。
任医官道:“老先生既然这等说,学生也止求一个匾儿罢。谢仪断然不敢,不敢。”又笑了一回,起身,大家打恭到厅上去了。
正是:神方得自蓬莱监,脉诀传从少室君。凡为采芝骑白鹤,时缘度世访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