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便骂:“你个怪尖嘴的贼囚根子,那个晓的你什么爹在那里!怎么他就得到我这屋里来?他自有五花官诰的太奶奶老封婆,八珍五鼎奉养他的在那里,来问我做什么呀!”
那玳安一听就知道话里有话,又不痛快了,就赶紧往六娘房里就走。走到房门前,咳嗽了一下,朝着西门庆道:“应二爹在厅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西门庆道:“应二爹,刚给他送走,又回来做什么?”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玳安道:“爹出去便知。”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西门庆只得撇了月娘、李瓶儿,走到外边。见伯爵,正要问话,只见那募缘的道长老已到西门庆门口了。高声叫:“阿弥陀佛!这是西门老爹门首么?那个掌事的管家与我传报一声,说道:扶桂子,保兰孙,求福有福,求寿有寿。──东京募缘的长老求见。”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原来,西门庆平日原是一个撒漫使钱的汉子,又是新得官哥,心里头十分欢喜,也要干些好事,保佑孩儿。小厮们知道他这个脾气,所以也不难为这个老道长,就进来报给西门庆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西门庆就说:“且叫他进来看。”不一会儿,请那长老进到花厅里面,打了个问讯,说道:“贫僧出身西印度国,行脚到东京汴梁,后在永福禅寺,面壁九年,颇传心印。只因为那宇殿倾颓,琳宫倒塌,贫僧想起来,为佛弟子,自应为佛出力,因此贫僧发了这个念头。前日老施主饯行各位老爹时,悲怜本寺废坏,也有个良心美腹,要和本寺作主。那时,诸佛菩萨已作证盟。贫僧记的佛经上说得好:如有世间善男子、善女人以金钱喜舍庄严佛像者,主得桂于兰孙,端严美貌,日后早登科甲,荫子封妻之报。故此特叩高门,不拘五百一千,要求老施主开疏发心,成就善果。”就把锦帕展开,取出那募缘疏簿,双手递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不想这一席话儿,早就把西门庆的心儿打动了,不觉的欢天喜地接了疏簿,就叫小厮看茶。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西门庆看毕,恭恭敬敬放在桌面上,对长老说:“这位长老,实不相瞒,在下虽不成个人家,也有几万产业,身居武职。不想偌大年纪,未曾生下儿子,有意做些善果。去年第六房贱内生下孩子,咱万事已是足了。偶因饯送俺友,得到上方,因见庙字倾颓,实有个舍财助建的念头。蒙老师下顾,那敢推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拿着兔毫妙笔,正在踌躇之际,应伯爵就说:“哥,你既有这片好心为侄儿发愿,何不一力独成,这看着也像样一点儿。”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西门庆拿着笔笑道:“力薄,力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14.html
那长老就开口说道:“老檀越在上,不是贫僧多口,我们佛家的行径,只要随缘喜舍,终不强人所难,但凭老爹发心便是。此外亲友,更求施主多吹嘘吹嘘。”
西门庆说道:“还是老师体量。少也不成,就写上五百两。”说完了,搁了兔毫笔,那长老打个问讯谢了。
西门庆又说:“我这里内官太监、府县仓巡,一个个都跟我关系不错,我明日我就拿疏簿去要他们写。写的来,就不拘三百二百、一百五十,管情给老仙长成就这件好事。”当日留了长老素斋,相送出门。正是:慈悲作善豪家事,保福消灾父母心。
西门庆送了长老,转回到厅上,与应伯爵坐地,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打算跟你说个事儿。我前日往东京,多谢众亲友们与咱把盏,今日安排小酒想答谢一下众人,要二哥在这儿相陪,不想遇着这个长老,鬼混了一会儿。你可不许推辞啊!”
伯爵便说道:“好个长老,想必他是有些德行的。你看他说话中间,连咱也心动起来,做了施主。”
西门庆说道:“你又几时做施主来?疏簿又是几时写的?”
应伯爵笑道:“哥,你不知道,佛经上第一重的是心施,第二法施,第三才是财施。难道我从旁撺掇的,不当个心施?”
西门庆笑道:“应二呀,只怕你是有口无心哩。”两人拍手大笑,应伯爵就说:“小弟在此等待客来,哥有正事,自与嫂子商议去。”
只见西门庆别了伯爵,转到内院里头,只见那潘金莲唠唠叨叨,没精打采的,不觉的睡魔缠扰,打了几个喷涕,走到房中,倒在象牙床上睡去了。李瓶儿又因为孩子一直哭,自己与奶妈、丫鬟在房中看着官哥。
只有吴月娘与孙雪娥两个看着整办嗄饭。西门庆走到面前坐的,就把道长老募缘与自己开疏的事,详细说了一番。又把应伯爵耍笑打觑的话也说了一番。欢天喜地,大家嘻笑了一会。那吴月娘毕竟是个正经的人,不慌不忙的说道:“哥,你天大的造化,生下孩儿。你又发起善念。广结良缘,岂不是俺一家儿的福分!只是那善念头怕他不多,那邪念头怕他不尽。哥,你日后那没来回没正经养婆娘、没搭煞贪财好色的事儿也少干几桩,也能积下点儿阴德,把这德给那小孩子也好!”
西门庆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且不说天地尚有阴阳,男女自然配合。今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前生注定的,姻缘簿上写好了,今生来还,难道是生剌剌胡搊乱扯歪厮缠做的?咱闻那佛祖西天,也不光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管做善事儿就行啦,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的富贵。”
月娘笑道:“狗吃热屎,还说是个香甜的;天生就是这个玩意,改不了了!”
正在笑间,只见王姑子同了薛姑子,提了一个盒儿,直接走了进来,朝月娘打问讯,又向西门庆拜了拜,说:“老爹,你还正在家呢。”月娘一面让她坐下。
看官听说,原来这薛姑子不是自小出家的,少年间曾嫁丈夫,在广成寺前卖蒸饼儿为生。不料生意浅薄,一来二去就跟寺里的和尚、行童调嘴弄舌,眉来眼去,刮上了四五六个。这些和尚就经常拿些馒头斋供拿来进奉他,又有些给她买花的,还有给她送布的,送给他做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