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大觉寺淫女参禅 莲花经尼僧宣卷
词曰:
试问禅关,参求者无数,往往到头空老。积雪为粮,磨砖作镜,误了几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纳须弥,金色陀头微笑。无阴树下,绝想台前,杜宇一声春晓。鹫岭云深,曹溪路险,是处故人杳。冰崖千丈,五叶莲开,古殿帘垂香袅。那时节识透源流,才见龙王三宝。
这首词单说禅宗易误,佛理难参,休说这些失迷的凡夫,贪淫的死汉没处下手,就是那积学的善知识,传宗的老和尚,饶过你百灵透过,一窍少迷。就是念完了四十八万卷全藏,只当做老鼠偷佛灯的香油,盲禅瞎棒,与成佛作祖,总是捕风捉影。到了上得讲堂,讲两句禅宗的语录、度世的口头禅,打两个冷哈哈,好似隔靴搔痒,丈母娘心痛去爱女婿的腿。看那参禅熟套,一场好笑,到不如鲁智深吃狗肉、鸠摩罗什生儿子实实受用,不碍他坐地成佛。今日因师师府改做禅林,正是火池变作莲池,欲海翻成香海。宗语上说,百花丛里过,一叶不沾身。又说淫房酒寺寻弥勒,满目青黄知是谁,看官细参。
单表这孔、黎二寡妇,各领着女儿梅玉、金桂二姐,因在这汴河桥住着福清庵几间净室,时常往来,甚是亲热。尼姑们喜他寡妇子女,替她做鞋袜、缝衣服。这两个寡妇,喜尼姑们要茶要水方便些。住有半年之外,忽然尼姑福清奉了王爷令旨,搬在师师府造寺修佛,一时热闹起来,把这小庵子撇下,另招一个老聋姑子看守香火。
这两个寡妇和女儿,领着一个痴哥,甚是孤凄,又没个男子,把酒店本钱都被人赊骗下去。虽是一个院子住着,依旧两家过活,时常包览些鞋面、花朵,将针黹度日。听得福清新造起大觉寺来,要去随喜。两家商议,不好空手去。等了半月,凑起钱来,买了一盒挂面、一盒京枣、一盒白糖素饼、一匣油炸的蜜糕,便痴哥挑了,又借邻舍家几件衣服,把两个女儿打扮的齐整。母子四人,锁上房门,痴哥引路,和这些烧香妇女,走汴河桥来,不上二三里路,望见沿河一带翠馆青楼,几条小巷,穿过去,却是师师府了。正值福清请了白衣庵里有道行的吕师姑说法宣卷。吕师姑法名如济,来宣一卷《花灯佛法公案》,大门首挂起高幡来。这些各庵的尼姑、吃斋的妇女把一个大觉寺捱挤不开,木鱼经声,百十众尼僧,和着念佛,好不热闹。孔、黎二寡妇都是老成打扮,只有两个女儿,却是艳妆,脂粉堆满。金桂姐是大红绸纱衫儿,蓝织锦比肩儿,白绫拖地锦裙子。梅玉姐是银红宋锦斗绫衫儿,白绫比肩,月白水纹绫裙子。俱是红玉一勾,金莲三寸,鞋尖上嵌着豆大两粒珠子,底高尖小,十分好看。一步步进得巷里来。那些游人妇女,看的人涌将上来,真是天仙并佩凌波出,魔女拈花送供来。到了大殿上,先拜了佛,早有谈能和知客引至方丈,与福清问讯了,才叫痴哥挑着四个盒子进来。提开看了,福清道了生受,使谈能收了。摆斋在斋堂里,母子四人吃毕,走到方丈来听讲。坐在长凳上,众女僧打起钟鼓法器,才请升座。
却说这吕姑子年将六十余岁,生得黄面长眉,挂一串金刚素珠,穿着袈裟,手持九环锡杖。两个小小尼姑,打出一对黄绫旗来,引上法座,离地有三四尺高,中间焚香,供着一尊金观音,香炉金磬,烧着檀香不断。两边小桌,坐下八个尼姑,俱是白面缁衣,僧鞋僧帽,在旁管着打磬和佛。只见法师上座已毕,这些尼姑女众们俱来问讯参拜。那法师只将金观音略一举手,便稳坐不动,把双眼闭着,搭下眉毛来,做出那坐禅的气象,得道的威仪,大声说道:“今日堂头和尚要讲甚么佛法?听老僧粗讲西来大意。”便道:
人身易失,佛法难求。夫妻恩爱,一似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儿女情长,好似烧瓦窑,一水和成随处去。石火光中,翻不尽没底斗。海沤波里,留不住浪荡形骸;披毛带角,转眼不认爹娘。吃饭穿衣,忘却本来面目。无明火里,生出贪、淫、妒、杀四大轮回;无常伙中,历遍生、老、病、死七情孽债。因此阎罗老子伤心,无法救地狱中饿鬼;释迦牟尼出世,愿度尽阎浮上众生。三藏、八乘,火池处处见莲花;十地、六尘,苦海沉沉流贝叶。黄氏女看经,宝盖金桥迎善女;目连僧救母,铜蛇铁树报冤魂。持斋念佛,袁盎超几世沉冤;礼忏斋僧,郄后证三生正觉。一失脚成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因说偈曰:
如是甚深微妙法,百年万载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
又问堂头和尚:“今日从何处问起?老僧放参。”只见首座有一尼僧上前问讯道:“佛法参禅,先讲过行住坐卧。请问和尚如何是行?”答曰:
“行不与人同行,出关两足云生。为看千峰吐翠,踏翻古渡月明。”
又问:“如何是住?”答曰:
“住不与人同住,茅房青山自去。庭前老鹤鸣风,门外落花无数。”
又问:“如何是坐?”答曰:
“坐不与人同坐,婆裟影儿两个。雪花扑面飞来,笑我北窗纸破。”
又问:“如何是卧?”答曰:
“卧不与人同卧,葛被和云包裹。孤峰独宿无聊,明月梅花与我。”
又问:“如何是色中人?”答曰:
“蟆母西施共一身,可怜老少隔千春。今朝鹤发鸡皮媪,原是玉容花貌人。”
又问:“如何是人中色?”答曰:
“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同总一般。开在枝头防客折,落来地下有谁看。”
又问:“如何是人中境?”答曰:
“沧海尽教枯到底,青山直待碾为尘。”
又问:“如何是境中人?”答曰:
“翠竹黄花非外境,白云明月露前身。”
又问:“如何是空即是色?”答曰:
“莺啭千林花满地,客游三月草连天。”
又问:“如何是色即是空?”答曰:
“万象全归古境中,秋蟾影落千江里。”
法师参放已毕,便大叫堂头和尚:“我今放参,并无注解。你那善男信女、优婆塞优婆夷等,有善知识问法参禅的。我今大发慈悲,任凭提问,老僧信心指授。”问了半日,讲堂上坐的妇女,挨肩挤背,没人敢言语。八个尼僧,齐齐合掌,下得公座,来朝上问讯,禀法师说:“众生初学佛道,不识堂头和尚的深微佛法,请宣法卷,略破愚迷。”齐齐和起,一声“阿弥陀佛”,堂上堂下,一齐接着念佛。众女僧把法鼓“咚咚”,一齐打起,金磬一声,法器齐动,云锣铙钹,笙管横笛,也有敲木鱼的,击合子的,满讲堂同声齐念:
南无燃灯上古佛 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
南无释迦牟尼佛 南无过去未来现在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无量寿佛
南无金刚不坏佛 南无宝光佛
南无龙尊王佛 南无精进喜佛
南无宝月光佛 南无现无愚佛
南无娑留那佛 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水天佛 南无宝大佛
南无阴冥救苦地藏王菩萨 南无功德业佛
南无勇垢佛 南无无垢佛
南无旃檀功德佛 南无普贤菩萨
南无虚空藏菩萨 南无金刚首菩萨
南无除盖障菩萨:
魔佛相争不在多,起心作佛即成魔。若于见处能忘见,三界纵横奈尔和。
大众和佛已毕,梵音正响,那法师高坐禅床,而诵偈言:
六万余言七宝装,无边妙义广含藏。白玉齿边流舍利,红莲舌上放毫光。喉中甘露涓涓润,灌顶醍醐滴滴凉。假饶造罪如山岳,只念菩提忏法王。
今日宣的卷,是一部《花灯轿》,莲女成佛公案。单说大宋朝仁宗皇帝年间,出在湖广襄阳府善乐村有一善人,姓张字元善,娶妻王氏。两口儿一生持斋念佛,重道斋僧,年过四十余岁,并无一男半女。家传的手艺,做些花朵、灯笼生理度日,挣得钱财,算足两口一日费用的,略有宽余,就修桥补路,布施贫人,因此人都叫他“花灯张善人”。
法堂赞诵,大众宣扬,首座敲起磬子来,念曰:
有宋朝襄阳府善人张士,同安人王妈妈在家修行。南无
两口儿安本分,持斋把素,开着个生意铺,花朵、灯笼。阿弥陀佛
到春来妆牡丹、桃红杏紫;到夏来妆荷花,万紫千红。南无
到秋来妆月桂、芙蓉、秋菊,到冬来妆梅花,枝干玲珑。阿弥陀佛
荷叶灯,倒垂莲,披红挂绿;鳌鱼灯,戏螃蟹,鳞甲峥嵘。南无
狮子灯,披绿毛,张着大口;球绣灯,泊地滚,满路光生。阿弥陀佛
供佛前,百种花,飞金补翠;半空里,长明灯,三界光明。南无
终日里,念弥陀,口讲因果;虽然是,不思议,无字真经。阿弥陀佛
张善人夫妻两口儿,无儿无女,吃了长斋,每日口念弥陀,要去出家,只因夫妻二人,年老不忍分离。忽一日惊动了西方我佛释迦牟尼世尊,佛眼一观,说他夫妻行善,该生一佛子出世,度他二人生天。遣了案下散花天女,化成一白发婆婆来下阎浮世界,把《妙法莲花经》传与他夫妻二人,以成其道。果然天女变了一个白发婆婆,双目失明,头白如雪,年有七旬之上,手持瓦钵竹篮,来张善人门前乞化一斋,手拿木鱼,口中高声诵《妙法莲花经》,如流水相似。
大众宣扬,敲磬一声,又念:
有世尊,在西方,睁开法眼,见善人,宅门外,瑞气千重。南无
只因他,不识字,难传佛法,差天女,化婆婆,口授《莲经》。阿弥陀佛
老婆婆,隐真身,化成幻相,年七十,双目失,白发蓬松。南无
手持着,木鱼子,沿街乞化,念《莲经》,随口转,字字堪听。阿弥陀佛
有善人,在门前,十分慈念,唤安人,备茶饭,接待高人。南无
张善人在门口见圣姑婆婆,见他口念《莲经》,手持竹杖,心中思想:“我夫妻二人,不得真经,吃的是迷斋,何日得通佛法?我如今留下婆婆,传此《莲经》,情愿替他养身送老,与我母亲一样。”即时叫安人备了斋饭,请婆婆吃毕。夫妻二人,合掌问讯说:“老婆婆,你是那里人氏?因何失明乞化?想是没有儿女。我夫妻二人,也没有儿女,正好作伴修行,不知你可依得我一件事?也免去乞化为生,可以度其日月。”婆婆便问张善人夫妻:“有何说话,你且说来。”
首座敲磬一声,又念:
婆婆便问张善人:“如何搭救我当身?南无
我家玉舍城中住,无阴树下是家门。阿弥陀佛
也无儿来也无女,心里明来眼里昏。南无
背记《妙法莲花经》,不知春来不知冬。阿弥陀佛
一声念动灵霄殿,一声叫开地狱门。南无
你今留我不中用,经典不是金和银。阿弥陀佛
不中穿来不中吃,口里嚼得乱纷纷。”
当下张善人便说婆婆:“若肯住下,我夫妻二人情愿与你为儿为女,晨昏供养。只求你把《妙法莲经》口口相传,也不枉我持斋一世。倘若生下一男半女,也是我张元善的后代,日后有人上坟拜土。我夫妻二人报你的恩德,化棺材木与你送老。”婆婆欢喜不尽。
首座敲磬一声,又念:
婆婆当下心欢喜:“世上那有你行善人。南无
捧茶捧饭养着我,只求一卷《莲花经》。阿弥陀佛
随缘度日住几载,不知谁是我的亲。南无
善人夫妻忙不住,疾忙接请进家门。阿弥陀佛
厨下烧水先沐浴,换了新布和衣裙。南无
一间净室忙打扫,佛堂原有佛一尊。阿弥陀佛
香花蜡烛摆在上,夫妻同念《金字文》。南无
早时送粥午时饭,一家茶水尽殷勤。阿弥陀佛
初时念经舌头涩,后来念得十分真。南无
半夜念经把香跪,天明念到未时辰。阿弥陀佛
不消半年三个月,《莲经》口里往外喷。南无
舌底莲花生光彩,动了金刚揭谤神。阿弥陀佛
开口闻得旃檀气,合眼就见佛世尊。南无
一住三年无怠慢,婆婆开口辞善人。阿弥陀佛
当下张善人夫妻二人,不消一年,学的《莲花经》十分烂熟,如水流相似。一住三年,捧茶捧水,全没一点慢意。婆婆一日看着王氏道:“我今打搅你夫妇三年,经已念熟,今晚要辞你还家。”王氏便说:“妈妈,你今传经三载,我夫妻受其大恩,不曾报效,原说替你养老送终,因何舍我便去?你家今在何处?甚么地名?我夫妻好送你回去,时时看望你。”婆婆便道:“张善人,夫妻近前来听我细说。”
击磬一声,又念:
张善人,你夫妻,休要挂牵。我本来,无定住,身在空门。南无
要回去,那里定,东西南北。说声去,就要走,不论行程。阿弥陀佛
无始来,谁是我,家乡住处。撒手去,谁是我,着急亲人。南无
一行说,取水来,浑身沐浴。盘着膝,打着坐,合掌归阴。阿弥陀佛
当下婆婆即时坐化而去。张善人两口儿不敢啼哭,念经三日,起了一个龛子化了,供养在西山寺后。不消半月,王氏年四十以上,忽然有孕,到了十月,腹中疼痛起来。王氏卧在内室,张善人念经未毕,眼看见那白发婆婆笑将进来。张善人大惊,才待追寻,只见王氏房中哇的一声,产下一个女儿,生的眉端目正,面如满月一般。因念经得来,取名莲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莲女长到七岁,生得乖觉伶俐,一见便会。又有一件奇事,口里背诵《莲花经》,顺念顺流,倒念倒流。请了一卷《莲花经》来,字字行行,一似念过的一般。天生胎素,口不尝荤。每日在家做些花朵,略有闲时,即看经拜佛。只有一件,不守女儿的规矩,见了僧人,就与他参论佛法,缠个不了,听得寺里钟磬铙钹法器一响,准要出门去看。有一个能仁寺惠光和尚登坐开讲,莲女疾忙走入寺中,便高声问道:“龙女八岁献宝成佛。我今七岁没有宝珠,何时得道?”把个惠光长老惊得一句答应不来。张善人听说女儿进寺参禅,甚是惶恐,疾忙抱了回来。过了三五个月,依旧走到寺去问长老,还将前言提问,父亲张善人又抱回去了,分付王氏好生看守女儿,休要叫她张头露面,惹街邻嗤笑。因此莲女日里做些花朵,不得出门。
到了年方二八,生的柳眉星眼,杏脸桃腮,天生不施脂粉,自然有天女的庄严,金仙的美貌。因元宵能仁寺放灯,众檀越约了灯会,悬起千百盏灯来,妇女们烧香的,看灯的,人山人海,都去随喜。莲女要去,父母拦挡不住。王氏叫道:“孩儿年已长成,不比你七八岁时,去混他的讲堂,也惹人议论。同几个邻舍老婆婆去能仁寺看灯,早去早回。”
首座敲磬,又念:
有莲女,能仁寺,把灯观看。密层层,佛塔上,万盏明灯。南无
又遇着,老禅师,登堂说法。引动了,红莲女,去问禅宗。阿弥陀佛
向满堂,讲座下,高声大叫:“问和尚,满寺灯,何处先明?”南无
和尚答:“佛殿上,灯光先照。”莲女说:“佛灯外,谁是心灯?”阿弥陀佛
老和尚,答不来,莲女大怒,走上去,打一棒,要问机锋。南无
当下莲女问道:“佛灯今在殿上,心灯却在何处?”长老一时应答不来。莲女夺过长老禅杖,当头就打,吓的这些看灯妇女一涌上来,把禅杖夺了,推拥莲女回家。夫妻十分惶恐,埋怨女儿,不守闺门,使人嗤笑,忙叫媒婆与莲女提亲。
有一个李员外儿子与莲女同庚,也是一十六岁,且是俊秀聪明,常见莲女门首买花,看在眼里,使人来说媒。张善人两口儿只拣择女婿,不争财礼,遂结了亲。看了吉日良时,把莲女打扮得如花似玉,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上了花藤彩轿。各处花店,将花朵添箱,点起花灯,前后有百十余对,都来看莲女成亲。
敲磬一声。又念:
李家男,张家女,门当户对。许了亲,下了礼,酒果羊红。南无
红鸾星,择就了,七月十五。众亲邻,来助喜,俱送花灯。阿弥陀佛
有莲家,打扮的,天仙玉女。插金钱,戴璎珞,一似观音。南无
穿一套,大红纱,麒麟通袖。系一条,遍地锦,裙带金铃。阿弥陀佛
李小官,在轿前,骑着大马。有爹娘,送上轿,两泪交零。南无
叫莲女,“我的儿,养得娇横。到人家,守规矩,休要讲经。阿弥陀佛
撇得俺,老夫妻,没有下落。养了你,多半世,没个后成。南无
从今后,休要去,三门四户。避是非,守礼法,少要斋僧。阿弥陀佛
说着话,上了轿,佯长就走。有莲女,全不答,高诵《莲经》。南无
走大街,穿小巷,没有半里。一卷经,刚念毕,不听人声。阿弥陀佛
到门前,放下轿,拜门行礼。有公婆,接新喜,捧着花瓶。南无
掀轿帘,忙来请,新人下轿。似木雕,如泥塑,全不答应。阿弥陀佛
半空中,忽闻得,笙箫仙乐。放金光,天花落,香满虚空。南无
当下莲女在花灯轿里,一卷《莲经》诵毕,左脚盘着右脚,小小弓鞋,搭在膝上,坐化而去。李家慌忙去请张善人夫妻,只见半空中笙箫仙乐,一道金光,天花乱坠,见莲女站在空中,而说偈曰:
我本西方座上人,偶将两脚踏红尘。众生要问《莲经》义,看取花灯不坏身。
后来张善人升天,不在话下。
法师宣卷已毕,大众高声和佛,打起法器,送法师下座。这些妇女们,听到好处,也有笑的,也有哭的。只有这金桂、梅玉二人,嗑瓜子儿,吃茶食,不住的乱笑,也不管甚么经典佛法。两个寡妇要辞了福清和二女回家去。只见有两个喇嘛女僧进来,传百花姑娘的师命,要求寺里同大众讲西番经教,明日打扫一座禅堂,在这里过夜。封了五十两银子,叫福清早早安排斋供。慌得这福清满口答应,那敢推辞。这金桂、梅玉二人等着要看西番讲教,就不肯起身。福清留下,在后禅堂法炕上歇去了。不知西番演教如何,有分教:外道邪魔,安下修罗排玉纲;迷人淫教,移将阿鼻闹禅坛。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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