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久 |《金瓶梅词话》的后二十回

金瓶梅解读评论阅读模式
 
张竹坡评点《金瓶梅》,开宗明义即指出:「一部一百回,乃于第一回中,如一缕头发,千丝万丝,要在头上一根绳儿扎住。
又如一喷壶水,要在一提起来,即一线一线,同时喷出来。」[1]又指出「一百回是一回,必须放开眼作一回读。」[2]
张竹坡评点《金瓶梅》的本子,依据的是经过改写修订后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他没有看到另外一个系统的版本,即万历本《金瓶梅词话》。
我想,他如果接触到了词话本《金瓶梅》,是不会得出以上失诸于草率的结论的。
如果把《金瓶梅》故事分成两个大系统,那么前八十回从西门庆由一个生药铺的小老板发迹变泰一直写到他的死亡,考察其故事编年,乃从政和二年(1112)写到重和元年(1118)正月,共七年的事,后二十回则从西门庆死后写到孝哥被普静禅师点化而去,即从重和元年三月写到南宋高宗建炎元年(1127),其间共九年的事。
但仔细读来,便会发现前八十回与后二十回,无论在叙事风格、语言形态、人物关系及情节处理等诸方面,都有泾渭分明的相异之处。
这些差异对探讨《金瓶梅》的成书过程,提供了宝贵的线索。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一、笔墨生疏,语言颠倒,颇有可议之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金瓶梅词话》的后二十回与前八十回,有着迥然不同的故事母题,前八十回写聚,后二十回写散;前八十回展现的是西门庆时代的热闹繁忙,后二十回反映的是后西门庆时代的没落凄凉。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后二十回的笔墨,与前八十回也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分水岭,它不再有前八十回的大开大阖,从容不迫,而变得急促匆忙,笔墨疏淡。最明显之处,是故事情节生拉硬扯,与前文的叙事风格形成了明显的对照。
如第八十三回,潘金莲和陈经济的私情被婢女秋菊泄露之后,吴月娘虽然没有完全相信,但也增强了防范,采取了一系列隔离措施,「二人恩情都间阻了,约一个多月不曾相会一处」。
金莲每日难挨绣帏孤枕的寂寞,就写了个帖儿,让春梅替她送与陈经济。她怎么求春梅给她传信呢?书中写道:妇人道:「我的好姐姐,你若可怜见,叫得他来,我恩有重报,不可有忘。我的病儿好了,替你做双满脸花鞋儿」。
春梅与金莲的关系,本来是唇齿相依的,两个人彼此都是对方肚子里的蛔虫,金莲让春梅去约会陈经济,怎么会对春梅许下这么低级的承诺─送她一双大花鞋,这要是求秋菊还差不多。
接下来,写春梅去印子铺叫陈经济:
春梅走到前边,撮了一筐草,到印子铺门首叫门。正值傅伙计不在铺中,往家去了。独有经济在炕上,才歪下忽听有人叫门,问「是那个」?春梅道:「是你前世娘,散相思五瘟使」!
 
这又不合逻辑。本来是私密性很强的活动(春梅是以「往前边马枋内取草装枕头」为理由去传信的),哪里会有这样的隔门对话,况且傅伙计不在印子铺里,春梅事先是不知道的。
这里套用的是《北西厢》中红娘的台词,粗俗油滑,也全然不符合春梅的身分。
再接下来,陈经济看了金莲写的一首〈寄生草〉词,「连忙向春梅躬身,深深地唱诺,说道:『多有起动,起动。我并不知她不好,没曾去看的,你娘儿们休怪,休怪』。」
陈经济与潘金莲的阻隔明明是吴月娘严加防范才造成的,而潘金莲的相思病,也全因见不到经济才得上的,听陈经济这番话,似乎是因为自己疏忽才没和潘金莲相会,因果关系完全颠倒了。这样草率的细节处理暴露了后二十回的粗陋。
第八十四回,吴月娘去泰山进香的情节,就更不符合情理。
首先是吴月娘进香的理由就值得推敲,小说中说她进香是为了「还愿」,还什么愿呢?我们看七十九回,西门庆病重时,吴月娘曾「对天发愿,许下儿夫好了,要往泰安州顶上,与娘娘进香挂袍三年」。
可是西门庆并没有痊愈,而是死了,她的还愿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更难让人理解的是,潘金莲的母亲死了,吴月娘以热孝在身为由不许潘去送葬,可是她自己却在热孝中百里迢迢去泰山进香,不惜远涉关山,抛头露面。为说散本作点评的张竹坡,也指出了月娘远行烧香实在于情理之大不通之处:
第一,把不满周岁的孩子丢下交给奶娘如意儿。
「夫西门氏无一人矣。此三代之孤,乃西门家祖宗源远流长,传于今日者也。西门在日,且当珍之保养之,不可一日离其侧,况且死后乎?况金莲在侧,官哥之前车可鉴,瓶儿之言不犹在耳乎?」
 
第二,把防范潘、陈勾搭成奸败坏门风的事丢在脑后。
为了防范潘、陈的奸情,她已经实施了很多严厉的措施,「今忽远行,乃反去其监守以随己」,「贮许多金粉于园庭,列无数孀居于后院」,是为这些「奸夫淫妇」大开方便之门。
另外两位批点者也无不提出自己的疑意,无名氏谓「托家缘弱子与一班异心之人而远出烧香,月娘殊亦愚而多事」。
文龙谓:「泰山烧香,乃是月娘大错之处。不带仆妇丫头,亦是作者漏洞处」。
月娘泰山进香的情节,只是想引出普静禅师,这种铺垫,又未免有生拉硬扯之嫌了。
况且宋江义释清风寨一段,全部套用《水浒传》第三十一回宋江义释刘高妻子一段故事,与《金瓶梅》的后文情节发展并无任何瓜葛,纯属蛇足。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第九十二回「陈经济被陷严州府」的情节,又是后二十回的一个败笔。
陈经济被陷严州府之前,刚刚娶了冯金宝,正在新婚燕尔,又与杨光彦合伙做着大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60.html
 
匿名

发表评论

匿名网友

:?: :razz: :sad: :evil: :!: :smile: :oops: :grin: :eek: :shock: :???: :cool: :lol: :mad: :twisted: :roll: :wink: :idea: :arrow: :neutral: :cry: :mrgreen: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