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礼 | 魑魅世界牛鬼横行──《金瓶梅》 《红楼梦》与中官场描写之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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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把《金瓶梅》和《红楼梦》列入「世情书」或「人情书」,《金瓶梅》以西门庆为中心辐射出两个社会,一个是市井社会,一个是官场社会。
《红楼梦》虽主要写贵族的家庭生活,然贵族本身又是官僚,故书中的沙龙和官场也是以同心圆的形式重迭交错着。
这两部小说对于封建末世的官场都有其独到的深刻描写,然而又各有千秋。这里让我们试就此进行一番比较。

《金瓶梅》和《红楼梦》都从整体上

对封建国家的官僚机体的腐败作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76.html

了深刻而全面的揭露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76.html

揭露贪官和抨击黑暗是通俗文学的传统主题,但在中国古代包括近代文学史上,这种揭露和抨击或者限于个别和局部,或者把黑暗作为光明的对比和陪衬以正义得到伸张而告终。
即使近代的南亭亭长和我佛山人的笔下,虽然官场一片黑暗,然不过联缀「话柄」,以成长篇,揭露缺少深度,加之「描写失之张皇」,「感人力量顿微」,往往成为谈笑之资。
在中国小说和戏曲史上,最早对官场作全面而深刻的揭露的是元末明初的《水浒》。
朝廷失政,权奸当道,贪官污吏横行,英雄失志,民不聊生,而终至官逼民反,这就是《水浒》给我们描绘的总体画面。
而成书于明代中叶以后的《金瓶梅》,其立意虽与《水浒》不同,然而也以相当的篇幅描写了官场的腐败,其描写的格局不仅与《水浒》十分相近,而且因为表现方法的进步,由粗线条而趋于工笔,由漫画式而趋于写实,所以它在揭露的深度上较之《水浒》更有所前进。
《红楼梦》中直接描写官场的篇幅少于《金瓶梅》,可它不仅把官僚社会作为贵族生存的背景,而且以前无古人的笔墨表现了贵族这个官僚地主阶级自身在精神上已陷入了不可救药的境地,从而把对封建官僚社会的腐败的揭露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比较起来,《金瓶梅》和《红楼梦》都从总体上对封建官僚机体的腐败作了深刻而全面的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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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书都从总体的高度表现了封建官僚机体的腐败性。
《红楼梦》无论是「爱情小说」「世情小说」还是「政治历史小说」,无论有没有「纲」或者第几回为纲,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在全书中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它对深化小说故事主题的作用是不能低估的。
「请君着眼护官符,把笔悲伤说世途」,深知作者底里的批书者也并不把「护官符」当作等闲之笔,「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地有权势极富贵的大乡绅姓名,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
而这些官绅或乡绅们也是「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掩,皆有照应的。」
─对于封建官僚以地主豪绅为社会基础并因此决定了其腐败的必然性,作者有十分清醒的认识,并从此出发,安排贾府以及与其相关的四大家族故事的叙述,具体描写了封建官场的黑暗。
贪官贾雨村通过清官贾政得以起复,听信门子话乱判「葫芦案」,为贾赦谋取石呆子的古扇,以及他后来的青云直上;凤姐为在家中斗法而调动都察院,几乎是随心所欲地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上;薛蟠两次遭人命官司的层层受贿;贾政外放江西粮道时所遇到的贪贿网,等等,都给上面的论述做了印证。
《金瓶梅》给我们描绘的官场则是这样的:「天子失政,奸臣当道,谗佞盈朝。高、杨、童、蔡四个奸党在朝中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夤缘钻刺者,骤升美任;贤能廉直者,经岁不除。以致风俗颓败,赃官污吏,遍满天下。」
而这正是流氓恶霸西门庆发迹变泰、为非作歹、横行无忌的政治环境。
他以此暴富,不仅受不到法律制裁,而且更以此基础巴结官府,贿赂权贵,成为五品掌刑千户和当朝太师的干儿;挤进官场后,他权钱互用,相得益彰,越混越红火。
他贪赃卖法,卖放杀人犯苗青,为盐商王四说项,一次就得赃银一、二千两;他以权经商,钞关漏税,早支盐引,垄断古董采购,消灭竞争对手,生意越做越大,以此财势,他进一步结纳权贵,县令府尊、都监守备、巡按巡抚、进士状元、太尉太监等都与他往还,互相利用,狼狈为奸。
我们看到的官场,是以蔡京等为后台、以西门庆们为社会基础组成的从朝廷到府县卫所的遍布国中的贪官污吏的网络,在这里,一切都是「有钱便流,无钱不流」,都是「富贵必因奸巧得,功名全仗邓通成」:这就是《金瓶梅》世界中官场的状况。
都察院之类本来是封建国家从统治阶级的根本和长远的利益出发对官场进行监督的职能部门,可这些监察部门早已和贪官污吏同流合污融为一体丧失了自己的作用。
《红楼梦》中的都察院成了豪门玩弄官司的工具,《金瓶梅》中的监察描写得更为真切详细。
山东巡按的位置上,廉正者难于立足,贪浊者如鱼得水,宋乔年走马上任之际就被西门庆请到家中喝酒,酒宴之后连同酒器餐具二十抬一并带走,从此之后他们便结成了互相利用、狼狈为奸的关系。
这位奉天子之命「弹压百官,振扬法纪」巡按山东齐鲁之邦的宋御史,专门上门征求西门庆的意见以便向朝廷题本,经过了一番钻营打点之后,西门庆的一群狐群狗党「贪鄙不职」的卑劣蕺茸人物如雷启元、胡师文、荆忠、吴铠等,竟获得了「军民咸服其恩威,僚幕悉推其练达」「居官清慎,视民如伤」「年力精强,才猷练达,冠武科而称为武将,胜算可以临戎」「驱兵以捣中坚,靡攻不克;储食以资粮饷,无人不饱」「实一方之保障,为国家之屏藩」等考语,而他们也都如愿以偿地「奉钦依」得到了「荐奖」和「超擢」。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76.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7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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