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固然对稳定封建统治有利,但对整个社会的安定,风俗的淳正,也有益处。换句话说,劝善惩恶,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意志和愿望。
至于《感应篇》开头所说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四句纲领性的话,富有哲理,耐人寻味,并非以因果报应四字所能包括。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因此,对于丁耀亢以《感应篇》来统率全书,我们一方面应该看到他宣扬因果报应、封建迷信的落后的一面,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他生在那样一个乱世之中,对于“矜孤恤寡,尊老怀幼”,“济人之急,救人之危”等美德的赞扬,对于淫荡、负义、欺诈、狠毒等邪恶的谴责,自有其积极的一面。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其小说最后一回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我今讲一部《续金瓶梅》也外不过此八个字,以凭世人听解,才了得《感应篇》、《劝善录》的教化。”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可见,他这部小说“借因果说起”,而归根结蒂只是劝世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已。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本来,在等级社会里,诸如“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这类口号,往往是统治阶级用来教训下等臣民的;不同寻常的《续金瓶梅》却是用它来首先针对统治集团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应当说,在这部小说里,作者写人则上自帝王将相,下至娼妓奴仆,男女老少,各色人等,色色皆到;写事则军国大事,地方吏治,宗教迷信,世道人心,也全面顾及,描绘出了一幅相当广阔的乱世风俗画卷。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然而,他明确点明其创作宗旨是:“世上风俗贞淫,众生苦乐,俱要说归到朝廷士大夫上去,才见做书的一片苦心。”(第五十八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如何“归到朝廷士大夫上去”?且看作者在第三十四回中的解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做《金瓶梅》因果,只好在闺房中言语,提醒那淫邪的男女,如何说到缙绅君子上去?不知天下的风俗,有这贞女义夫,毕竟是朝廷的纪纲,用那端人正士。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有了纪纲,才有了风俗;有了道义,才有了纪纲;有了风俗,才有了治乱。一层层说到根本上去,叫看书的人知道这淫风恶俗从士大夫一点阴邪妒忌中生来,造出这个不阴不阳的劫运,自然把礼义廉耻四字一齐抹倒。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89.html
没有廉耻,又说甚么金、瓶、梅三个妇女?即知西门庆不过一个光棍,几个娼妇,有何关系风俗?看到蔡太师受贿推升,白日的做了提刑千户,又有那蔡状元、宋御史因财纳交,全无官体,自然要纪纲凌夷,国家丧灭,以至金人内犯,二帝北迁。
善阅《金瓶梅》的,要看到天下士大夫都有了学西门大官人的心,天下妇人都要学金、瓶、梅这样的,人心那得不坏,天下那得不亡?
这是就总体构思而言,而在具体描写中,如有关李师师的浮沉、大觉寺的建立等下层社会的描写,都十分典型又直接地点明了“乱自上作”这样一种观点。“小路截来大路抛,乌鸦衔肉遇鹏雕。如今仕路多如此,总替旁人先上腰。”(第八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越是上层,越是可怕。因此作者对上层集团的种种罪恶的抨击特别严厉。
诚如在第七回中所说的:“至于身居大位,势取民财,或是买免人命,杀人奉上,食了朝廷俸禄,不能为民,反行酷暴,比盗贼加一等,那有不犯王法,不遭天刑之理?”
丁耀亢这样异乎寻常的矛盾向上的态度,难怪要被刘廷玑斥为“颠倒失伦”了,而现在看来,正在这里闪烁着民主性的光华。
《太上感应篇》
《续金瓶梅》在描绘这幅乱世画时,不仅仅一般地把罪孽归结于上就算了事。而是面对当今现实,胸怀亡国之痛,多方面地探究了明朝亡国的历史教训。
现在看来,作者之所以要选择《金瓶梅》来作续书,根本不是由于《金瓶梅》是一部有名的“淫书”而可以招徕读者,而是由于《金瓶梅》的续书可以顺理成章地以宋金征战的历史背景,来影射现实的明清易代。
在整部小说中,作者留下了许多痕迹来暗示宋犹明,金即清。如第六回、第十九回出现的“厂卫”、“锦衣卫”等,均是明代特置的官署名目,而第二十八回、第三十五回提及的“蓝旗营”、“旗下”等清代所有的八旗制度,并非是金人的军事建制。
又如第五十三回写金人占据扬州后有《满江红》一词曰:“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
这“清平三百载”,以举其成数而言,正与统治二百七十六年的明王朝相合,而非指仅有一百七十六年的北宋王朝。金人屠戮扬州的描写,不能不使人联系起清初惨酷的“扬州十日”。
诸如此类,特别是当时的读者谁都会清楚地了解到作者的真实用意。
在行文中,作者又不时流露出自己作为一个遗民对于故国的哀思。
朱眉叔先生曾经指出:第六十二回描写三世丁野鹤的一段文字中,作者“自称为明人”,“描写自己‘朱顶雪衣’,实即隐喻自己是朱明王朝的人,身著丧服凭吊被满清统治集团蹂躏的人民和国土”[10]。这是很有眼力的见解。
实际上,这里也揭示了丁耀亢之所以以“野鹤”为号的奥秘:自己就犹如一只“朱顶雪衣”的野鹤!第十四回,他又竟敢径书“大明万历年间金陵朱之蕃状元”的故事来。
朱之蕃乃实有其人,为万历二十三年状元。今日本天理图书馆所藏孤本小说《三教开迷演义》之叙言即署“金陵朱之蕃”撰。丁耀亢在清朝开国之初竟将故国称之为“大明”,实在是胆大包天。
再如第三十六回开头,作者引了两首诗词后比较集中地抒发了“兴亡之感”:
单表古人诗词,多因故国伤心,闲愁惹恨。叹韶华之易尽,则感寄春风;悲陵谷之多迁,则魂消秋月。拈就鸳鸯,写成江淹离恨谱;飘来蝴蝶,编成杜牧断肠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