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是我国古代白话小说发展史上的一部「奇书」,它的「奇」除了表现在以高超的文学手法,极为真实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生活,让我们真切感受到文学的魅力外,还表现在语言上,作品中的人物是那样生动,与它的这种语言特点是密切相关的。
可以说,它是我国小说史上第一部真正以口语写作的作品,在近代汉语的发展史占有重要的地位。
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后,《金瓶梅》研究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方言研究成为其中的一个热点,一直延续到现在还是方兴未艾。
我们注意到,研究者当中虽然不乏语言学者,但更多的则是文学研究者,有的甚至祇是文学爱好者。研究队伍良莠不齐,直接导致研究水平颇为参差。
本文拟对此前一二十年《金瓶梅》方言研究的状况作一简括,对存在的诸多问题略表一己之见,有得罪方家之处,尚祈谅察为盼。
一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95.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95.html
《金瓶梅》在语言运用上的特色,其实早在它刚刚问世之际就被发现了。较早透露出《金瓶梅》信息的明代万历年间的沈德符在他的《万历野获编》中说:
「原本实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入刻,无论肤浅鄙俚,时作吴语,即前后血脉,亦绝不贯串,一见知其赝作矣。」
所谓「时作吴语」,显然是指补刻的这五回,言下之意大部分原作则非以吴语创作,此理甚明。
此外,这段话还告诉我们,《金瓶梅》在语言上的地方特色是很明显的,否则,沈德符不会特地将「吴语」作为后补的这五回与原作的重要区别。
不过,他为我们留下了悬念,既然不是吴语,那是以何种方言而作呢?
《金瓶梅》问世百余年后,陈相在为第一奇书本《金瓶梅》作跋时就发现书中有山东土白[1]。
「小说固有文俗二,然所谓俗者,另为一种言语,未必尽是方言。至《金瓶梅》始尽用鲁语,《石头记》仿之,而尽用京语。」[2]
他不但认为《金瓶梅》用的是山东话,而且肯定它是最早以方言进行创作的古代长篇小说。
进入现代,郑振铎先生对《金瓶梅》的方言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有许多山东土话,南方人不大懂得的」,「但我们祇要读《金瓶梅》一过,便知其必出于山东人之手。那末许多的山东土白,绝不是江南人所得措手其间的。」[3]
他在解放后出版的《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中仍然坚持这个观点:
「《金瓶梅词话》的欣欣子序云:『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传》,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兰陵为今山东峄县;和书中之使用山东土白一点正相合。」[4]
吴晗先生也说:「《金瓶梅》用的是山东方言,便知其必出于山东人之手。」[5]
「还有一件是《金瓶梅词话》被发见于北平,为通行至今的同书的祖本,文章虽比现行本粗率,对话却全用山东的方言所写,确切地证明了这绝非江苏人王世贞所作的书。」[6]
此后,一直到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山东说」一直是主流观点[7]。
颇耐人寻味的是,鲁、郑、吴都是浙江人,但他们都坚持《金瓶梅》用的是山东方言。但也应该看到,他们的结论都缺乏具体的求证过程,祇能算是阅读后的一种直感。
《金瓶梅资料汇编》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95.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95.html
进入八十年代,又有赵景深先生仍坚持山东方言说:「这部书绝大部分是山东峄县话,而不是常州话。」[8]
吴晓铃先生也说:「书中大量出现山东方言(包括语音、语法和辞汇),至于南方方言,经分析均由《水浒传》转引而来。」[9]
而后张远芬先生用力最勤,他在推出《金瓶梅》作者「贾三近说」的同时,以多篇论文论证《金瓶梅》中的方言是山东峄县方言。
他首先承认有些词语如胡博词、走百病儿、没脚蟹、不伏烧埋、鬼胡油等,峄县人并不懂,这样的词约不到200个,在他选出的800个方言词中不到1/4。但更多的如大滑答子货、咭溜格剌儿、涎缠、戳无路儿、迷溜摸乱、啻啻磕磕、茧儿、掴混、格地地、猎古调儿等600多个词语,则是峄县人都懂的。
为了进一步证明这些方言是峄县所独有的,他甚至还挑出十几个词念给峄县邻近的人听,据说他们都听不懂[10]。
此后,陆续有张鸿魁、傅憎享、鲍延毅、王莹、张鹤泉、许进等支持山东方言说。
在这种观点的内部也有分歧,有的主张是鲁南话(张远芬、鲍延毅、许进),有的主张是鲁西话(张鸿魁、王莹、张鹤泉)。
需要说明的是,持山东方言说者大多并不否认书中也有少量吴语,并认为这些吴语是在传抄、添补、刊刻过程中后加上去的,不为原始抄本所有。
比较早提出《金瓶梅》所用语言为吴语者为清末陈蝶仙,他在《樽边录》中谓:
「《金瓶梅》及《隔帘花影》等书有呼『达达』字样。『达达』二字,不知所出,友人尝举以问余。
余笑曰:此二字盖越谚,今犹习闻之。越人笑骂,尝有『妈同我达达』之语,是其『达达』之意,即犹『云云』之谓也。」[11]
到了四十年代,姚灵犀在他的《瓶外卮言》中就也对山东说提出怀疑,他说:
「……兹有质疑之处,全书用山东方言,认为北人所作,实不尽然。既叙述山东事,当然用当地土语。
京师为四方杂处之地,仕官于京者多能作北方语,山东密迩京师,又水陆必经之路,南人擅北方语者所在多有。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95.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09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