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敢 | 张道渊与两篇〈仲兄竹坡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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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竹坡在他评点《金瓶梅》的当时,即随着《第一奇书》的「远近购求」而「才名益振」。
二十年后,刘廷玑又第一次以文字称赞他「可以继武圣叹」。但真正高度而又公正地评价张竹坡的《金瓶梅》评点,翔实而又准确地披露张竹坡评点《金瓶梅》过程的,是张竹坡的胞弟张道渊。
张道渊写于康熙六十年的〈仲兄竹坡传〉,真情实意,婉切动人,表露了他们之间兄弟加知己的不同寻常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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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渊,字明洲,号蘧庵,乡谥孝靖。生于康熙十一年九月二十日,卒于乾隆七年二月初七日,享年七十一岁。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12.html

父亲张「际伯仲纬武经文之盛,独抗怀高尚,不乐仕进」1,而纵情山水,啸傲林泉。道渊一生诗酒自适,不欲宦达,有乃父之风。
「客有劝先生谒选为升斗计者,先生辄笑而颔之。……会功令文武互用,遂需次京邸。而太夫人适遘重疾,先生闻信促装,……而后先生亦绝意仕进矣。」
道渊最后的官职是候选守御所,并无实任。实则他醇谨练达,博学多识,具有入仕的极好素质;又是生当「一门群从,势位倾闾里」之时;而且伯兄道弘宦程半途而废,仲兄竹坡早逝,四弟道引年幼,施展胸纶,光宗耀祖,对他说来,本应是责无旁贷,义不容辞。但他没有这样做。
道渊雅人深致,采取的是淡泊处世的态度。
「先生泊如也。萧然环堵,门无杂宾。一时诸名流题赠满四壁。架列藏书凡若干卷。案头笔床茗碗外,古器数事、近作稿一册。」
「先生旷达不问生产,以故家益中落。朝餐未洁,便典春衫;夜饮偏豪,常寻武负。」
乐游好客,是彭城张氏的家风。张父子于此尤甚。道渊也无例外。为他作传的钱塘人周钺「三十年来,主宾投契,所目见耳闻」,最有感触:
「岁己亥,余浪迹彭城,介吴子开雯得见于先生。……譬尘嚣烦溽中一服清凉散沁入心脾,不自觉予情之倾倒也,遂订交。……每良辰美景,先生偕伯兄秋山、季弟汲庵,开阁延宾,酒兵诗债,鏖战者往往彻宵旦。而余亦时时杂坐其间,跌宕笑傲,爽然得人世友朋之乐,盖不知何处是他乡矣。」
「先生故好游,游屐几遍天下」。
仅据记载,道渊到过的地方就有北京、苏州、南京、杭州、福建。

《张氏族谱》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12.html

「申酉间,余授徒里闬,而先生探奇闽峤,往返皆获过从。余乃比岁得与先生棕鞋藤帽散步两峰三竺间。而先生亟赏尤在孤山片石。尝暮山日落,暝色烟凝,先生方兀坐凝神,若将属句者。令嗣采若屡促登舟,弗应也。」
张病逝之时,道渊才十三岁,「少孤,不逮色养」。
老母在堂,伯兄道弘「托画以终隐」2,道渊生性孝友,「惟谨侍母太夫人朝夕,每以不得捧檄娱亲为歉。……卒以居丧尽礼称族党间」。
「士君子读书明理,义裕经济,得志则功在民物,不得志则敬宗收族,述祖德诒孙谋。圣人曰:是亦为政。先生有焉。」
道渊为家族做了两件大事:修族谱,建宗祠。彭城张氏第一次修谱是在顺康间,未成。道渊「自十数龄时,捧观旧谱,见其条目空存,早已立心纂述,以竟先人未竟之事」3
后来康熙五十七年至六十年间,经张道源提议,道渊「遍历通族,详分支派,……汇选恩纶、传、志、藏稿、赠言、寿挽诸章,裒集成帙。在发刊,忽以他务纠缠,……只得暂为辍工,……庋之高阁,以待来兹」4
十二年后,道渊复受合族之请,建祠修谱,终于完成了这两件重任。周钺说:
「余读其条教,瞻其庙堂,窃叹先生生平懿行,覼缕不尽,而此尤先生十余年来殚精竭力而成者。」
道渊能诗,「酒兵诗债」,可见酒宴间的即席诗、唱和诗很多。
「所历名山大川之胜,荟萃郁勃,而发之诗文。读先生秦征载路,如曹集诸刻者。见其嵚崎澎湃,咸谓得山水之助焉。」
他亦善解诗,从侄彦圣、彦珍,侄女彦瑗一有新作,必出示请正,叔侄们每以诗会心。他又愿存诗,竹坡、彦圣、彦珍、彦瑗的诗,没有他的留存、搜求,是很难传世的。遗憾的是,他自己的诗,因为身后遗稿散失,却没有留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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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渊与竹坡兄弟两人的性情志趣是有很大不同的。举如,竹坡颖慧,道渊质朴。
「余质钝,尽日咿唔,不能成诵。兄终朝嬉戏,及塾师考课,始为开卷。一寓目,即朗朗背出,如熟读者然。」
再如,竹坡疏狂,道渊醇谨。竹坡的一生,从他出生时的神话,到丱角之年异乎常儿的作诗应对,到启蒙时代使「同社尽为倾倒」的惊人的记忆力,到十五岁即捐监应举,到初试不利「点额而回」,到北上京师魁夺长安诗社,到转评《金瓶梅》、「旬有余日而批成」,以及他「能数十昼夜目不交睫,不以为疲」的精力,和河干效力、另图进取、永定河工竣却突然病亡的命运等,充满着传奇色彩。
道渊除了第二次续修家谱,「起于癸丑四月之朔,成于九月之望」,被认为「谱约千页,亦云繁矣。
夫以盈尺之书,成于数月之内,何其速也」5之外,一生「泊如」,遇事「辄笑而颔之」,不像乃兄那样锋芒毕露。
又如,竹坡执意进取,五困场屋,志气不衰,而急欲入仕,渴望做一个「达则兼济天下」的帝师国相;道渊却「绝意仕进」,「锐意以修家乘、建宗祠为己任」,只想做一名「穷则独善其身」的乡贤隐士。
他们兄弟自然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共同受到父亲的深远影响,共同感觉到他们父子兄弟与家庭其他支派的不同,同样不愿虚度人生,同样决心改变本支在整个家族中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12.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1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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