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现俊 | 《金瓶梅词话》中「皇庄皇木番子」时代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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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面所引材料看,嘉靖时将「皇庄」改为「官地」,因为习惯成自然,人们说惯了「皇庄」一词,所以这个词有时还在使用。

《金瓶梅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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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余继登《典故纪闻》卷十七也谈到了嘉靖时「皇庄」的一些情况,
「嘉靖时,世庙因大学士杨一清言:『八府土田,多为各监局及戚畹势豪之家乞讨,或作草场,或作皇庄,使民失其常产。』
有旨:『八府军民征粮地土,多为奸人投献,势家朦胧请乞,逼取地租,虽有勘断,终不明白。民失常产,何以为命?京畿如此,在外可知。……不问皇亲势要……查册勘还。……凡近年请乞及多余侵占者,皆还军民。各处势要,亦有指军民世业为抛荒猎而有之,皆宜处置。』」
《词话》中有一个薛太监,管皇庄,在小说里出现的次数也比较多,虽然没有直接写他的行迹,但从这个「信息符号」上,可以想到正德时代的皇庄情况。
他是一个「势家」代表,和西门庆是一丘之貉。
武宗有一个太监叫萧敬,有时皇帝的谕旨就是由他传达的,可见不是一般的太监。
「萧」和「薛」声纽相同,都属于「心」母,二字为双声。通假字中有「双声通假」「萧」。
和「薛」也形似,都带「草」,又都是蒿类植物。《词话》中的薛太监,可能就是依萧敬之名而起的。另,把薛太监破解成魏彬也有道理。
一个刘太监,刘「砖厂(专厂)」,一个薛太监,薛「皇庄」,隐喻了正德时代。
说的作者好玩弄这种技法,不然的话,为什么叫刘太监去管砖厂,而不去管苇场?薛太监姓薛而不叫他姓苟?也许是笔者在钻牛角,强作解人,不过《金瓶梅》使用的手法,这种现象确实是有的。
就史实说,正德时代的皇庄是明朝的「极盛期」,那么,《词话》所反映的必定是武宗朝的情况。
皇木,修建皇宫时用的大木。
吴晗先生说,「明代内廷兴大工,派官往各处采大木,这木就叫皇木。这事在嘉靖万历两朝特别多,为民害极酷。」「也是明代一桩特别的恶政」。
文章中列举了嘉靖元年和二十六年的两条记载,万历时的一条记载,最后说,「按万历十一年慈宁宫灾,二十四年干清坤宁二宫灾,《词话》中所记皇木,当即指此而言。」这个结论也是一个不准确的或然判断。
不用考虑《金瓶梅》整个内容,单拿「皇木」一词来说,吴晗先生既没有指明它的出处,也没有说明「大木」为何就叫「皇木」,就判定是万历时期的事,理由显系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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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木一词,清王士禛《池北偶谈》中有说明:「谈献一‧司徒公〈历仕录〉:『粱汝元』以侵欺皇木银两,犯罪拒捕,杀伤吴善五等六人。」
粱汝元即明泰州学派哲学家何心隐(1517-1579)。他「侵欺皇木银两」是不是真事,需要另加考证。
不过,何心隐到嘉靖登极时才六七岁,大概不会去「侵欺皇木银两」,而「皇木」一词在《明武宗实录》中就曾出现过。笔者才疏学浅,不知此词最早出现在何时,敬请专家赐教。
明正德十二年七月:
大学士梁储等言:今年四、五月以后,各处水患非常。南京,国家根本之地,阴雨连绵,历两三月不止……临淮、天长、五河、盱眙等县,军民房屋,尽被冲塌,田野禾稼,淹没无存,老稚男妇,溺死甚众。……
至若京城内外,顺天、河间、真、保定等府骤雨,又数十年以来所未有者。通州张家湾一带,弥望皆水,冲坏粮船,漂流皇木。
不知其几?且每年粮运,就使尽数俱到,京通二仓尚虚,不足供用。……[6]
这篇奏疏较长,主要目的是规劝明武宗的,但也提供了其他一些情况。
《明世宗实录》中也提到「皇木」一词。
嘉靖三十七年正月:
以顺天、永平二府灾伤,命均派河南一省及北直隶保、真定等府,每岁共出银十万两,助挽皇木。从巡抚都御史马佩奏也。[7]
由上可知,《金瓶梅词话》中的「皇木」一词,不是作者的杜撰,而是有来源的。
《词话》中几次提到皇木,例如:第三十四回就曾叙述刘百户盗皇木盖房:西门庆告诉:「刘太监的兄弟刘百户,因在河下管芦苇场,撰了几两银子。新买了一所庄子,在五里店,拿皇木盖房。」
第四十九回,「蔡御史道:『安凤山他已升了工部主事,往荆州催攒皇木去了,也待好来也。』」这是对西门庆问「如今安老先生在那里」的回答。
又第五十一回,安凤山说,他督运皇木,前往荆州。在这一回内,「皇木」一词就出现过三次。
如果正德、嘉靖时期没有「皇木」一词,《词话》中怎么会出现呢?可见《词话》反映的恰是正德、嘉靖时期的现实而不是万历时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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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晗先生虽是明史专家,但他并未找出一条万历时期使用「皇木」的证据来,这不正好能说明问题的实质吗?
明武宗好兴修宫殿,明世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之万历可能略有「逊色」,但也称得上是「奢靡」之君了。让我们摘出一些史料来看一下。
正德元年三月:
六科十三道俱言:频年以来,征敛无艺,土地所产者既疲于额外之供,所不产者复困于陪纳之苦。湖广、四川杉楠大木宜停取。
凡非土产者,宜勿浪派。他工料亦宜以荒旱暂停。工部会议言,近年工役繁兴,民力甚困。今后凡不急之工,俱不许奏扰修理。
其非得已者,听本部酌量派办。湖川木植已到水次者,可以渐解京。余大木及尚在山中未出者,俱暂停止。[8]
正德九年冬十月:
工部以修干清、坤〔宁〕宫,会计材物事宜上,请命尚书李鐩提督营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1.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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