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平 |「《金》学」论（下）

「《金》学」研究意义由「《金》学」自身的价值规定着。《金瓶梅》有何价值？略而言之有三：百科全书式的历史丰博；划时代的创造性；文化转型的现实意义。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由此便规定了「《金》学」研究的三大意义：拓展、丰富了明代历史文化的研究；文学史研究的意义：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金瓶梅》诸多开创性内涵的不断被发掘，改变着小说史、叙事文学史、乃至文学发展史研究和撰写的面貌；对《金瓶梅》民族性与当代价值的研究，对于今天有效地促进以法治国和社会政治体制改革有着可直接参照和借鉴的意义。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金瓶梅》作为明代社会的缩影、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它的内容自然具有百科性质，从而使「《金》学」研究事实上成为研究中国封建社会特别是晚明历史的重要课题。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这对于更具体而全面地认知那个时代的历史有着其他文学作品无法替代的价值。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当然这种研究可以是多学科齐头并进，然而任何学科的研究难以做到纯粹单一，心不旁骛。文学的研究本身就带有文史哲不分家的杂糅性质。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历史探源是文学研究的基础，因为文学研究的主要任务之一是还原历史，尽可能地逼近文本产生的原生态。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这种逼近工作具体体现为作者、成书时间、流传过程、版本的考定与数据源的考稽等等。正因古人对这些内容所提供的信息的模糊性，迫使研究者不得不去广泛查阅明代史书、文籍，不得不进行比纯历史研究更细致的考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6.html

譬如作者研究，尽管我们目前还未达到确定作者为谁的地步，然而学人们所列出的三十余位明代候选人已来之不易。明代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大名士几被搜罗殆尽。

他们搜罗的基本方法是放大网捕鱼，每一位作者候选人的提出无不是在广泛查阅明代相关史料基础上，在对进入自己视野者的生平、著述有较全面系统的认知之后，经过一番苦苦思索，方才提出来的。

这种研究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如官职、地理、食货、交游、师门、社团、家族、服饰、饮食、宗教、哲学、时代风尚、文学艺术、人物性情等，几无所不及。

毫无疑问，这种研究如众河汇海一般，极大地丰富了相关的历史学研究领域，从而使得对那个时代的认知更具体丰富了。

这种工作远远没有结束，它就像历史的原貌永远难以还原一样，总在不停地拓展、丰富。

由于《金瓶梅》产生时代正处于晚明社会变革时期，即在封建社会肌体中孕育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和近代文化因素的时期（这样的性质及其所达到的深度，在春秋之后的封建社会仅此一次），《金瓶梅》自身体现的人生价值观念、思维方式、美学观念及其艺术表现，最全面、生动、逼真地再现了那个时代的历史嬗变，成为中国文化发展演变的一个最具说服力的实例。

解剖这一麻雀，对于研究中国文学史，弄清文学特别是小说发展的来龙去脉至关重要。

目前，就笔者对《金瓶梅》的认识而言，略有以下几方面：

《金瓶梅》是我国第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第一部文人独撰的拟话本长篇小说；第一部以家庭生活为描写对象，再现一个家庭兴衰史的家庭写实小说；

第一部展示市井商人生活史的商人小说；第一部集中笔墨再现市井妇人国集体生活、刻画她们的心灵的女性心理小说；第一部以人情为视点，揭示「人情」在中国人实际生活中所具有的特殊作用的人情小说；

第一部将抒情写意的手法运用到小说创作中来的抒情性长篇小说；第一部以人为描写重心（而戏曲不是以事为摹仿重心），从人物心中讨故事（而不是对前代传说添枝加叶）的写人小说；

首次完成了由传统的好坏分明的性格单面人物刻画，到写出具有多面性立体感的真实人物的人物描写模式转变的小说；

第一部成功地运用诗词意象组合智能来达到讽喻目的的讽喻小说；

首次运用方言俗语叙事，完成了从说书口吻到嚼舌根儿的闲言碎语的叙事语言模式转变的小说……这种对《金瓶梅》自身价值及其历史地位的研究与阐释，将随着时代学术思潮和研究模式的变更，随着「《金》学」研究的深入而无穷尽地进行下去。

由于《金瓶梅》自身特殊的历史地位及其对后世文学的巨大影响，故而，对「《金》学」认识每打开一个新视域，就必然会在叙事文学研究领域带来一系列认知的连锁反应，或多或少地改变着文学史的研究与撰写的面貌。

正由于《金瓶梅》产生于晚明那样一个意识形态的转型期，更由于作者如实地再现了一个商业经济发达的城镇人们生活的观念的新变化，而且由于当时的转型与今天的转型有着许多惊人的相似，故而显示出其他文学作品不可比拟的现实性。

书中主人公西门庆在事业上的成功与生命不寿不仅包含着一定的人生哲理，给人以警戒、启迪，同时也暴露出了封建社会的种种痼疾，某些东西直到今天幽魂依在，仍旧腐蚀着中国社会的肌体，于是不能不发人深省，不能不对此来一番深刻的检讨。

这种检讨涉及民族传统优秀文化之外的东西，涉及中国封建体制的劣根性，故而其学术的意义远远超出了文学本身。

西门庆在事业上成功的秘诀是他深知他生活的那个社会，且能巧妙地利用它为自己谋划的结果。

那个社会为他提供了打开人生路上一切关碍的两把金钥匙：金钱、人情。前者是物质的，后者是情感的精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