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文字对巫蛊魇昧之事的态度、语气与作者在正文中所写完全吻合,可能出自作者之手。再将其与上一回那段「看官听说」对照,说明在前的那一段或许来自他书。
由此看来,这方面的工作仍有继续深探、细辨的必要。而这种文本研究的拦路虎,在其他几部小说名著中几乎不存在。
我们称这项研究为《金》「学」中的「材料来源学」。别具特色:地方味重,且比例大,口语化强,土腔俗调气浓,丰富鲜活。
同时也给阅读带来一定麻烦,对于不懂当地方言的人来说,常有不甚了了的困惑,如「行货子」(熊东西),「囚根子」(喻朽烂的人),「望八」(儿无父),「汗斜」(妻无夫),「寒鸦过了就是青刀马」(喻天晚了就是摇大鸟)[2]
这类语词不但字面义不好懂,读音也易变调,再加上一字的字义多含隐喻,方言音也往往杂有假借,不晓得当地读音,就不会读懂它的本意,如「国」字读作「圭」,人名韩道国,又叫做「韩捣鬼」,便是一证;「子」字读作「着」,如小说第 35 回:「你休亏子这孩子」,第 91 回:「清自清,浑自浑,歹的带累子好的」;「合气」读作「各气」,意为吵架,如果读为「和气」,意思就恰好相反了。[3]
《金瓶梅俚语俗谚》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7.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7.html
方言、土音、俗语、隐语是阅读《金瓶梅》的一大障碍,也是文本阐释需扫除的基础工作,而且难度较大,它不仅要求有语言学的专业素养,还须博通中国方言及其流变。
《金瓶梅》方言研究常出现这样现象:有人说是山东话,也有人说是江苏话,还有人说是河北话、山西话、东北话、浙江话……上述种种说法似有一共同点:
研究者是什么地方人,《金瓶梅》说的就是什么地方话。所以造成这一现象,正是研究者胸中无全国方言一盘棋,不了解方言流变史的结果。(方言的传播、流变往往与历史上人群的迁徙流动有关,如山西话、河北话、东北话的相同与相近等。)
其实不管是侧重于探索此种语言为何种方言的方言研究,还是侧重于语词词义的语义研究,最终以弄清语意、帮助阅读为目的。
我们不妨称以弄清语义帮助解读为目的的语言研究为《金瓶梅》研究中的「语言学」。
作者是一位词、曲、剧本的通家,对当时流行的讲唱佳作信手拈来。
一部《金瓶梅》所引用的小曲儿(小令)据统计有 126 种之多,成套的套数达 27 套,演出的剧本也有 25 种,可谓集元明两代抒情曲词之精华。
作者引用的剧与曲不仅涉及关汉卿、张小山、杜善夫、卢挚、汤式、吕止庵、张鸣善、刘百亭等元代的词曲家,也有朱有敦、唐以初、陈铎、曹梦修、张善夫等明代曲家之作。
曲词的形式丰富多样,有「东沟犁,西沟耙」的抒情小调,有若干小曲儿(曲牌)联缀起来的套曲,有异宫或同宫犯调的集曲。
小令中有迭字句、顶针句、连环句;套曲儿中有折腰体、对偶体、子母调;曲儿有以相犯之曲数命名的〈十段锦〉〈三十腔〉等,可谓百调千腔、五彩缤纷。
戏曲中有唱男欢女爱者,有写升官得意者,有神仙道化剧,还有水浒戏、道德剧,真可谓明代戏剧、词曲演唱的集大成。
作者一旦将这些演唱之作随心所欲地化于自己笔下,使之情节化、抒情化、议论化时,那些故事场面便声情并茂,顿时飞动起来。
它不仅为明代戏曲的演出提供了丰富的史料与最具说服力的活标本,更使叙事小说的抒情化迈上一个新台阶,跨入一个新境界。
正因为词曲进入小说后,大大增强了小说的叙事、状景、写意、抒情、绘心、议论的功能;正因为《金瓶梅》中许多情节是戏曲化了的情节,不少故事是由曲词衍生、引发的,不少插科打诨、讽刺诙谐靠曲词表达;又因为书中的不少曲词只写曲牌或首句,曲词的具体内容不详,所以曲词研究便成为《金瓶梅》研究的重要一环。理解曲词是《金瓶梅》文本阐释(无论思想的还是艺术的)的基础环节。
如第21回,潘金莲为了讽刺吴月娘半夜烧香是收买西门庆之心,便支使春梅等四个大丫鬟唱了一曲〈南石榴花〉「佳期重会」,意在戳破「窗纸」,挑拨西门庆与月娘的关系。
西门庆听了大为恼火,责问丫头:「谁教他唱这一套来?」当他晓得是潘金莲作鬼时,便骂道:「你这小淫妇,单管胡枝扯叶的!」
然而由于书中未写出这套曲词的内容,若不了解此曲儿的含义,怎知西门庆发火的原因?
第63回,「西门庆观戏感李瓶儿」、第73回,「潘金莲不愤忆吹萧」等,皆属这类因唱曲儿演戏而生出的情节,故而理解曲词显得格外重要。
对于《金瓶梅》中曲词的研究,我们可称之为《金瓶梅》研究中的曲词学。北方为主又掺杂着南方色彩的气势磅礴、绚丽多姿的民族风俗画长卷。
《金瓶梅风俗谭》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7.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7.html
人物是市井细民,故事是洋溢着民俗风情的故事,这正是《金瓶梅》不同于以往小说,也与《红楼梦》的风格判若两途的关键所在。
不错,《金瓶梅》为民俗学提供了丰富的史料、活生生的标本,治风俗学者可从中发掘出无价的宝藏。然而,一个基本的事实是:
书中的民俗是以文学形式存在着的,它又为人们的创作提供了如何借用民间习俗材料表现生活的成功经验。
正是基于小说的这一选材与表现特点,使得研究小说中所表现的民俗成为「《金》学」研究的重要一翼。
《金瓶梅》描写的市井风俗涉及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节令、婚丧、宴会、饮食、语言、称谓、交际、娱乐、宗教信仰、星相占卜、禁忌等,内容极为丰富。它是了解小说产生的时代背景、地域空间、创作意图、文化意蕴、人物命运及心理性情不可缺少的环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7.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