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平 |「《金》学」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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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西方称莎士比亚的学问为「莎学」中国称《红楼梦》的学问为「红学」一样,人们也习惯称《金瓶梅》的学问为「《金》学」,而且这个称谓向来很严肃,没有一点随意、玩笑意味。
将一部具有较高学术文化价值的名著视为专门学问,在中外文学史上已非鲜见。那是因为其自身博大深厚的内涵已远远超出文学自身领域,需有一个与其多学科交叉性质相对应的新名称,以便拓宽研究者的学术视野,推进研究的深入。
作为一部文学作品,众多学科内容是以文学形式存在的,因此,作品的研究首先是文学的研究,是从文学入手兼及诸多相关学科的综合性探讨。
以文学语言形式表现的诸多学科内容,不但同具文学性质,而且它们间有着天然的共质性,即以人为表现中心。
那些再现一个民族性现象乃至提示人类共同情感、共同人性的作品,赋予研究本身以当代意义。
这样的文化学术精品吸引着一代又一代学人献身其中,并不断获得回报,为世人打开一扇扇神秘的文化大门,拓宽着人们认知一个民族、国家的历史乃至反观现实的视域,为人类的文化精神建设增添奇光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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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金瓶梅》视为专门学问,不但是由于《金瓶梅》自身特殊的文化学术价值决定的,而且对于促进这一研究有着重要意义。
其意义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将《金瓶梅》视为一个整体对象加以全面地把握,增强研究的整体性,克服见木不见林,考证者只是考证,评论者只是评论,搜集史料者不顾思想艺术,论思想艺术者脱离对基本问题考察的分割式作战的弊端。
学术研究的历史证明,思维的狭窄、单一,研究过于碎细,难以有大的突破,甚至会滑向离中心愈来愈远的无意义的繁琐中,或者导致不解决任何问题的空洞说教。
二十世纪取得卓越成就的小说研究大家无一不是全局在胸,由材料考证到思想论辩,由基础的挖掘到文本的阐释,由微观到宏观。
胡适、鲁迅、郑振铎是如此,冯雪峰、吴组缃、何其芳是如此,王利器、章培恒、袁世硕、黄霖也无不如此。
所谓整体性不是对一篇文章的要求,而是指研究的路数、研究者对被研究对象把握的整体性。
即使一个人的研究总侧重于某些基本问题的考证文本的阐释,但思考的范围则是一部书的全局,如胡适对《红楼梦》《水浒传》的考证,吴组缃对《儒林外史》的评论;朱一玄对几大小说名著资料的整理,也可看出他的资料学思想。
在《金瓶梅》研究中,有一种普遍的观念,以为只要抓住一点一生钻进去,就会有大收获。
于是有人搞作者考证专搞作者考证,手里就那么点资料,翻过来倒过去,说了若干年,道不出新东西。
局部研究须是在对作品整体观照下的局部探讨,因为学术研究只有博方能深,知识博方可避免认知的缺陷、偏颇,方能打通研究对象间的壁垒,上下透彻,八面通达,方能由此及彼,由表及里,否则便难以克服顾此失彼,似是而非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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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在强调整体性的同时,建立与《金瓶梅》自身特殊性相应的具有特定范畴、方法和目的意义的专学(这一项将在下文详述),增强《金瓶梅》研究的理性自觉和该门学术的理论色彩。理论意识的增强与方法的自觉是推动研究进步的重要条件。
第三,整体性与理论性的增强,可克服研究中的一般性、表面化、随意性以及重复性,提高研究的有效性。
「《金》学」提出的必然性什么是「《金》学」?「《金》学」是指《金瓶梅》一书自身的学问。
为了与金庸及其小说、金代文学、金石学、经济学中的金融学加以区别,我们将其称之为「《金》学」。
《金瓶梅》有何学问?其学问可谓大矣!
这部写实小说将明代中后期的社会生活尽收书底,涉及内容极为广泛。
就大者言之,政治、经济、宗教、哲学、文学、民俗学、医药学、建筑学、饮食学、占卜学等几无所不包。
就小者言之,官场内幕、朋友交往、家庭纠葛、经商关窍、情场虚实、尼姑僧道、星相占卜、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说它是明代中后期中国社会的缩影也可,说它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也无不可。
同时它的产生熔铸着「新」与「旧」双重元素:
封建体制中的僵硬传统与这个旧体制中孳生出的工商业文化的新元素。从而形成一种转型文化,一种向近代社会演变的文化胚胎。
这一性质使得此书具有不同于一般文学名著的特殊历史地位和文化价值。
它在文学发展史上的地位,即使后来受其影响的《红楼梦》也无法替代它,从而成为从事中国古代经济学史、社会科学诸学科史研究者不可绕过的关碍,形成多学科研究的交叉。
这种众多学科的交叉,用什么名字涵盖它呢?文学、小说学的学科概念显然太小了。
就像称敦煌史料研究为「敦煌学」一样,我们找不到比「《金》学」更适合它的称谓了。
多学科的交叉也为研究者提出了更高的学识要求,除了具备研究小说名著必须具备的广博学识(如历史学、考据学、版本学、美学、哲学、心理学、宗教学等)外,还需具备研究它的特殊知识,如方言语音学、史料学、民俗学、地理学、饮食学、服饰学以及市镇经济、运河文化等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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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学」成为以文学为核心,容纳众多相关学科的一门综合学问。
一部《金瓶梅》通身是谜,单就文学而言,便有说不清的谜底。在中国小说研究中,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4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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