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据统计，清代《红楼梦》评点引入王婆的四则评语，关乎人物描绘和情事叙写，一则出自《金瓶》王婆，三则出自《水浒》王婆。就写人艺术而言，若云“这些干娘”都是“王婆之流”尚可比拟，但把赵姨娘比作王婆未免拉低了王婆。就叙事艺术而言，若云邢夫人的好主意“大似”王婆的挨光计，难说没有短长之论，然而妙在“摄神”；而贾琏的偏逢不值与王婆遇雨貌似以自证就旁证，但在叙事序列中巧在“（一）样笔法”。许是王婆形象实在经典，王婆意象特质多维，其于古代小说的叙事功能及文学意义，洵是邢夫人等无以伦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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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清代；《红楼梦》评点；王婆；批语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0.html
百廿回的红楼叙事中，水浒人物都是在所属戏文中提及。
一是鲁智深。第22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拜别师父下山时所唱的《寄生草》，让一时感忿的宝玉得悟禅机。
再是宋江和李逵。第30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负荆请罪”戏文中李逵骂了宋江后来又赔不是，被宝钗拿来奚落“把话说造次了”的宝玉和“面上有得意之态”①的黛玉。
清代《红楼梦》评点②中，“鲁智深”从未出现，宋江和李逵则出现多次（各有7次），关联着某些红楼人物和红楼情事。
与之略异的是，出于《水浒传》又入《金瓶梅》的“王婆”，红楼叙事中从未提起，只在红楼评点中可见一二。
正因连日雨多，阻（归）武二郎回家之迟，所以潘五（儿才）得以摆布武大郎也。（张汝埶第68回眉批）[[1]]
2.“他辜负”一句写得赵姨娘如《水浒传》王婆一般，直不成话矣。（姚燮第62回眉评）[[2]]
3.主意也好,大似王婆对西门庆设计,此之谓摄神在《水浒传》。（王伯沆第46回批）[[3]]
4.这些干娘都是《水浒传》王婆之流。（王伯沆第77回批）
显然，清代《红楼梦》评点中，只有张汝埶、姚燮、王伯沆三家论到王婆，三处单指直呼王婆，一处复指群称王婆之流。
就数量而言，四则评语王伯沆独占其二，以半数居首；余者乃张汝埶、姚燮各得其一。
就来源而言，张汝埶指为《金瓶梅》王婆，姚燮、王伯沆皆云《水浒传》王婆。就内涵而言，姚燮直拟红楼人物以王婆；张汝埶由人及事，比例红楼情事以王婆情事；王伯沆则兼而有之，还把王婆“之流”规划进来。
也就是说，四则评语中关乎人物描绘的有两则即第二、四则，关乎情事叙写的有两则即第一、三则。析之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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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水浒传》王婆一般”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0.html
这则由姚燮批出，评说的是时在第62回的“赵姨娘”。
赵姨娘出身家生奴仆，不惟见识“阴微鄙贱”（第27回），亦且行事“每生诽谤”（第56回）。
清代评者纷纷贬斥之余，或认她“真是一个游荡的鬼魅”（《新译》30回批）[[4]]，或认她是政、王、邢、赦外又跳出的“一个怪物”（张新之第100夹批），或认她“不徒臭虫、疮痂也，直狗粪而已矣”（《赵姨娘赞》）[[5]]——要之多非为“人”者可比。
倒是姚燮体会的“如《水浒传》王婆一般”似有近“人”者在，因为“世上先有马泊六，然后以王婆实之”（《〈水浒传〉一百回文字优劣》）[[6]]，水浒先有王婆，然后以赵姨娘序之——却也指出赵姨娘“他辜负”云云“直不成话”，“不是姨奶奶对丫头之言”（姚燮第62回侧批），足堪荒天下之大唐，可天下之大笑。
原来彩云私赠茯苓霜给贾环，事被玉钏吵出，彩云“实供”愿担责罚，而宝玉自甘顶缸瞒脏，引起贾环猜忌，赌气摔了赠物，大伤彩云之心。
赵姨娘百般安慰彩云：“好孩子，他辜负了你的心，我横竖看的真。”按彩云是王夫人的丫头，和贾环相昵，“私赠了许多东西”（第62回）给贾环，不止茯苓霜。
而这许多私赠之物“皆所偷窃可知”（王伯沆第62回批），因为彩云交代“偷东西，原是赵姨奶奶央告我再三，我拿了些与环哥儿是情真”（第61回）。
王伯沆认为，赵姨娘主使婢子（彩云）偷窃，已是“下流不堪”（第62回批），此时言说“他（贾环）辜负了你（彩云）的心”不单“无耻不堪”，亦且“太不留彩云脸面”（第63回批）。
何况贾环拿出来彩云所有私赠之物“照着彩云脸上摔了来”（第62回），乃是“复效”其母赵姨娘“以（茉莉）粉摔芳官面上”（黄小田第62回夹批）[[7]]。
作为贾政妾室，赵姨娘拥有“半个主子”（第46回）的身份和地位，怎奈“自不尊重……失了体统”（第60回）。
而《水浒传》中的王婆，边开茶坊边“靠些杂趁养口”，自称“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第23回）③——靠做媒、买卖人口、拉皮条安身立命——不守本分又善放刁，与赵姨娘不甘雌伏却气质庸鄙有似。
尤其在潘金莲红杏出墙与西门庆勾搭成奸的过程中，王婆“扮演了狗头军师的角色”。[[8]]以此“狗头”合彼“狗粪”，非同类而何？
其实，《水浒传》王婆赖以养口的杂趁正是“三姑六婆”所为。
据元代陶宗仪《辍耕录》卷十，“三姑”指尼姑（寺庙里的女性）、道姑（道观里的女性）、卦姑（专门占卦的女性）；“六婆”指牙婆（以介绍人口买卖为业而从中牟利的妇女）、媒婆、师婆（巫婆）、虔婆（鸨母）、药婆（给人治病或卖药的妇女）、稳婆（接生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1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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