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向我们展示的生活图景和时代画面是前所未有的, 是全新的也是大悖于传统的。小说以西门庆发迹及败亡为线索, 以其与一妻五妾的生活为中心, 绾连了上至当朝太尉、政府官员, 下至青楼娼妓、帮闲无赖等各色人物, 生动地勾勒出了晚明时代特有的社会风貌和众生群相, 真实地揭示了那个时代的人情世态。特别是小说由此触及了历来为人所忌又历来为人所重的两个敏感问题, 一个是“色”, 一个是“货”。张竹坡评《金瓶梅》第一句话就是“此书单重财色” [6] 。小说的主人公西门庆本身便是一个极度好色兼好货的人, 与其相关的各色人等亦多属此类, 可以说对于色和货的追求贯穿了小说的全部内容。在西门庆等人的心里, 为了色与货的追逐, 传统的理欲观已不复存在。小说所描绘的世界, 是一个人欲横流、天理淹没的世界。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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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欲无理:情欲追逐的泛滥成灾。《金瓶梅》所体现出来的情欲追逐的极度狂热, 情欲描写的全无节制, 一直是本书争议的焦点所在。在我国古代小说里面, 《金瓶梅》之前, 凡涉及情欲的主题, 涉及性的描写, 大都采取回避或者用隐晦的词语来替代的方法, 即便有所描写, 如《游仙窟》《莺莺传》, 也极有节制, 不涉淫秽。宋元话本中虽然有一些性行为描写, 但据一些学者考证, 其产生年代当不早于《金瓶梅》。所以, 情欲的公然宣扬和裸露描写, 实自《金瓶梅》始。我们并不否认《金瓶梅》中此类相关描写有冲破封建枷锁, 追求人性解放的进步意义。但是, 作为“一部令人毛骨悚然的道德写实主义的作品” [7] , 确实又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之处。特别是书中变着花样地极力渲染情欲体验的“畅美不可言”, 浓墨重彩的进行一些情趣低俗、甚至行为卑琐的追逐情欲的描写, 即以今日眼光观之, 也觉全无天理可言, 不但传统的封建伦理纲常一毫不剩, 连起码的道德原则、起码的人性基准也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这里, 不再是“存天理, 灭人欲”, 而是“有人欲, 没天理”。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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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乱伦悖理。《金瓶梅》中的主要人物, 大多为了追逐情欲, 败德丧礼, 大乱人伦。这方面, 西门庆无疑是首当其冲的代表人物。他为了满足一己之淫欲, 欺蒙拐骗, 无所不为。一出场, 书上就说他虽然妻妾满室, 却“专一在外眠花宿柳, 惹草招风”“飘风戏月, 调弄人家妇女”。凡有姿色或中其意者, 他都会不择手段的弄到手。在谋娶孟玉楼、偷娶潘金莲、诱娶李瓶儿之后, 家中已有一妻五妾, 日夜纵淫还不够, 又与宋蕙莲、宋蕙元、王六儿、贲四嫂、春梅、迎春、绣春、兰香、如意儿、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林太太、书童、王经等发生淫乱关系, 这里面有女有男、有他人妻子, 有童仆婢女、有干女儿, 也有娼妓。足见西门庆在追逐情欲的过程中, 什么尊卑观念, 什么人情道义, 什么伦理纲常, 通通丢在一边。书中可以与西门庆比肩的另一重要人物是潘金莲。这是一个没有男人就好像没了命一样的情欲狂形象。其情欲追逐较之西门庆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西门庆对她一度稍有疏远, 便欲火难熬, “私仆”在先, “私婿”在后。西门庆与李桂姐之间虽然有父女之名, 但李桂姐毕竟是娼妓, 虽是乱伦, 多少还可以讲出一点歪理以逃避舆论的攻击, 在读者心理上固然卑视其丑行, 但或许勉强可以接受。像潘金莲与陈敬济之间, 则确实是小母与女婿的关系, 潘不但与之私通, 为了巩固二人的关系, 后来还将春梅也拉了进来。其丑心丑行, 人伦崩坏, 实为不赦!陈敬济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明知潘金莲是其小岳母, 但见潘金莲第一眼时, 心中便已存歪想, “心荡目摇, 精魂已失”。于是与潘金莲渐渐靠近, 逾行逾矩, 慢慢的“挨肩擦膀, 通不忌惮”, 后终至于在“卷棚后面”不顾人伦限制, 草草私通。西门庆死后, 两个人更是“明睡到夜, 夜睡到明”, 越发明目张胆, 恣行淫乱。“谁家女婿戏丈母, 世间哪里有此事?”, 陈敬济不但做了此事, 当事有不谐时, 还借酒使气, 口出狂言, “好不好, 我把这一屋子里老婆都刮剌了, 到官也只是后丈母通奸, 论个不应罪名。”简直是丧心病狂, 道德人伦败坏已极。另如吴月娘, 虽然保持己身不乱, 但纵容甚至是直接促成了西门庆与李桂姐, 亦是视人伦如无物, 包括陈敬济与潘金莲之乱, 吴月娘多少也要负点间接的责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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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寡廉鲜耻。据朱星先生统计, 《金瓶梅》中描写男女同宿的地方共105处, “其中大描大绘者三十六处, 小描写者三十六处, 根本未描写者三十三处。” [8] 不过, 据笔者统计, 以齐鲁书社出版的《金瓶梅》为准, 其中删节文字出现回数共34回, 删节文字凡116处, 其中超过50字的50处, 超过100字的29处, 这里还不包括一些亲热描写和间接描写情欲场面的淫词艳曲。看来朱先生只是就其大概而言。在这些描写中所体现出来的、追逐情欲的众男女的一个突出共性就是寡廉鲜耻。涉及乱伦者固然如此, 不涉及乱伦者同样如此。潘金莲骂西门庆是个“贼没廉耻的货”, 这6个字可作《金瓶梅》中所有追逐情欲者的定评。潘金莲和西门庆固不用说, 王六儿、春梅、如意儿、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林太太、陈敬济, 包括应伯爵无不如此。这种寡廉鲜耻首先表现在追逐者们的人性泯灭上。这种人性泯灭不光是指书中的几个主要人物在追求情欲时所体现出来的虐待狂和被虐待狂的特性, 如西门庆的烧香, 王六儿的舔吸脏物, 如意儿的吞尿等, 更主要的是他们在纵淫的一刻, 似乎应竟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人, 更多体现出来的是作为动物本能的一种兽性, 近乎变态的一种兽性, 所有良知、是非善恶、亲情友爱等人类的基本属性和情操均丧之殆尽。像王六儿、如意儿的行为, 在读者看来, 是自甘堕落、自甘下贱, 可是在她们自己, 却好像甘之如饴, 事后还更加旖旎温柔。再如潘金莲、李瓶儿、孟玉楼、林太太等似乎也以被西门庆折磨为乐。简直匪夷所思!另外, 他们大多情欲极盛, 欲火难熬之时, 但图一时之快, 其余根本无暇计较。所以, 夫妻之间, 亲友之间, 主仆之间, 只有情欲, 全无信义, 更无忠贞可言。淫过则乱, 乱则丧性;人性既丧, 何来廉耻!其次则表现为不择时地, 不知避讳。这实际上也是兽性的变相表现。像西门庆、潘金莲、李桂姐等人都是随时随地可以行淫取乐的人。特别是潘金莲, 寺庙之中、草棚之内、葡萄架下, 甚至板凳之上、栏杆之旁, 都可以作为恣意行淫之所, 而且不计早晚, 更不管黑白。西门庆同样如此不计时地。他还特别喜欢在光天化日底下, 赤身露体, 为所欲为。如《潘金莲醉闹葡萄架》一节最可为典型代表。西门庆在行淫之时, 不但不忌他人看见, 甚至还喜欢有人举灯在旁, 以此为乐。书中还描写了两次西门庆在行乐之时, 应伯爵突然闯入, 相互打骂戏谑的情景。另外书中还不止一处出现三人同淫的描写。诸如此类, 无耻至极。但当事人似乎心安理得, “完全荡尽了伦理道德上的廉耻观念和人类应有的羞耻意识” [9] 77。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