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巧取豪夺与放债受贿的敛财方式上, 我们可以看出, 西门庆的发家基础可以说是建立在贪婪、卑鄙、无耻甚至是罪恶的基础上的。在他贩卖经商的过程中, 又买通官府, 偷税漏税, 仗势横行, 垄断市场, 所作所为, 但求逐利, 罔顾天理。像这样的人, 本应受到道德的审判, 受到法律的制裁。但西门庆不但逍遥法外, 而且还成了市井人物崇拜的偶像, 下层商吏巴结的对象, 甚至一些达官显贵也争相与他结交, 使西门家俨然成为当地最引人注目的名门望族。六黄太尉出朝时, 西门家居然成了山东巡抚、巡按监察御史和十府地方官员云集迎请钦差的盛地。后来, 西门家甚至于成了清河县的一个上层人物活动中心, 各色人物争相趋奉, 但凡有点大事小情, 总会门庭若市, 叩拜者不绝。在清河县, 西门家可以说是集无比荣耀和尊贵于一身。像西门庆这样的人, 竟然非但没有遭受应得的惩罚, 反而受到众人的敬仰和尊重。难道当时人们不分是非黑白至此!当然不是。归根结底, 这都是一个钱字了得。明朝万历年间的谢肇淛在《五杂俎·事部》中有这样一段话:“今世流品, 可谓混淆之极。婚娶之家, 惟论财势耳。有起自奴隶, 骤得富贵, 无不结姻高门, 缔眷华贵者。”实际上, “惟论财势”之风不止表现在婚姻上, 而是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正是拜金成风, 财势压倒一切社会风气使西门庆如鱼得水, 一路畅通无阻, 事事如愿以偿。六黄太尉落脚西门家, 绝不是因为西门庆是五品官员, 山东境内比他显赫的高官多了去了, 众多官员所以约集其家, 主要还是因为他的财势所致。在这里, 钱就是天理, 哪个有钱, 天理就在哪个一边。有了钱, 你也就有了道义, 有了情义, 也就赢得了尊重, 你的所作所为就全都成了合理的、合法的。情欲追逐的人性丧失, 在人类文明还没有毁灭之前, 永远不会被认可;但利欲追逐的罔顾天理, 只要人类还在, 只要贫富差别还在, 总是能够得到宽容和谅解。这是经济社会人们对待色、货的不同态度, 这也就造成了《金瓶梅》中的人物在颠覆理欲观上逐利与逐色的不同特点和表现。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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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有欲无理还是欲就是理的观念转变, 说到底, 都是私欲战胜天理的表现, 这里所谈的私欲已经根本不是基本不基本的问题, 也不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问题, 即便再没有“硬定底界”, 也无法把书中所写的私欲纳入到符合天理的范围中来;就算以开放如现在的眼光来看, 其所作所为也是天理难容。前文所谓“好恶无节于内, 知诱于外, 不能反躬, 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 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 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说的就是这种结果。“灭天理而穷人欲者”恰是对西门庆、潘金莲等人的最佳写照。当然, 这种观念变革, 在晚明时期是有其社会基础和思想基础的, 社会基础是商品经济的出现, 资本主义经济的萌芽;思想基础则是以情反理思潮的崛起和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此为人所共知, 毋庸多言。再加上当时风气败坏, 人欲横流, “上自宫廷朝歌, 下至市井闾里, 物欲与色欲泛滥, 世风糜烂堕落。” [10] 150像西门庆、潘金莲这样的人于是自然而然的也就应运而生。需要说明的一点是, 小说人物所表现出来的观念, 并不代表作者的观念。作者写此书的目的, 赫赫昭昭, 意在警世劝善。所谓“寄意于世俗, 盖有谓也”。(《金瓶梅·欣欣自序》) 对此, 人们早已看得明白。所以, 《金瓶梅》写世情俗态之本意, 不在于一般的描摹, 更非秽恶丑行自然本相的展示, 而是着意欲暴露。关于这一点, 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中有一段精彩的剖析:“在这里, 上至朝廷, 下及奴婢, 雅如士林, 俗若市井, 无不使之众相毕露;其社会政治之黑暗, 经济之腐败, 人心之险恶, 道德之沦丧, 一一使人洞若观火。《金瓶梅》写世情, 真是达到了鲁迅所说的‘著此一家, 即骂尽诸色’ (《中国小说史略》) 的境地。” [11] 有人说这部小说是一部愤世之作, 恐怕不无道理。从小说所安排的西门庆、潘金莲等人的命运历程和最终结局来看, 作者的批判意图也是至为明显的。小说的一开始就从财色说起, 以寓警世之意, 收束时又有说不尽的世态炎凉、人心难测之感, 通篇又始终贯穿着一种种因得果, “自作孽, 不可活”的深沉悲慨。所有这些都是不可忽略的。所以早在明末, 崇祯本的评注者就“坚持强调该书的严肃性, 一再提醒读者‘莫作闲话看过’” [12] 。虽然这部瑕瑜互见的小说在对情欲和利欲的描写上未免有“劝百讽一”之嫌, 而且, 尽管小说的“创作意向是‘戒淫戒色’的, ……但是, 作者在警醒世人的同时, 却又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对此的认同。” [13] 体现了作者的矛盾心态。但如能不拘细节, 宏观审视、理智对待的话, 这部小说仍称得上是一部内容深广的小说。“还应是一部真正的政治小说、经济小说、文化小说, 一部全面描写人的生命现象的小说, 也是一部蕴含着丰富厚实的变革形态、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小说” [9] 293。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06.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