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的宗教内涵与文学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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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本来主张无为,“无为”在更深的层面是无违,即不违背自然和人的本性,这本性中极为重要的一条就是节制精神。而西门庆等人物恰恰违背了基本的人性,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身体层面,均有着乖谬夸诞的表现。这种“道”虽然一时能够得势,但时间一长,无不显出其虚弱妄诞的本性。

佛教思想在《金瓶梅》中亦有生动而深入的显示。佛家本来讲究自度度人、自觉觉他,而在这部小说中则被简化为因果报应,这也是对佛经一种不全面的认知。宇文所安等学者认为这部书含有佛家的悲悯,而如果只觑看其中的情欲,那就是对这部小说的误读了。细读这部小说,不难发现,其中的人物都处于不解脱不自觉的境地:不解脱,是因为勘不破势、利、欲的局限,不自觉,是生于斯长于斯,很难摆脱时代的影响和观念的束缚,所以他们的行为才让人觉得唏嘘不已。如果是始终不自觉的人,只能让人感到可悲,如西门庆,而对于那些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妄的人,但又无法自拔的人,真是让人感到可怜可叹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儒道释的沦化中,“沦”是指在民众的心中,宗教已经降低了高度;化是变化,其中可能蕴含的是宗教新的发展,这往往又是为研究者所忽略的,宗教的新发展在许多时候还不能给予其清晰的定位,还不能用高下优劣来划分,比如佛教如何赋予道家新的功能,使其能够被更广泛的人们所接受,比如儒教和道教在何种层面能够做到相辅相成,这些都是值得注意、值得研究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二、势利欲的喧哗:社会风气的一种递转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势”在这部小说中主要指权势,西门庆不仅在清河县,而且与当时朝廷上擅权专政的太师蔡京等都有牵连,这就使其在面对棘手的事件时,能够通过这层关系,使用金钱将方方面面都打理好。这部小说中虽然没有直接抨击当时的官僚制度,但通过旁敲侧击,生动而深刻地揭示了明朝制度层面的痼疾。明朝统治者虽然也颁布了严整的法令法规,但执行者本身并没有得到有效的监督。距离小说作者所处的年代不远的明武宗,在刚刚即位后,即以荒淫腐化、构建“豹房”著称,这对于世风是有莫大影响的。西门庆通过给衙门人员贷款等一系列手段,钻了制度的空子,这不仅仅说明明朝在制度层面存在着种种漏洞,也显示了明朝政府体制的涣散。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利”在这部小说中主要指利益,这个在书中很常见,几乎是这部书中所有人物的灵魂所系。小说第十四回,李瓶儿将家中的钱全部交给西门庆,以及西门庆之前娶回的几房夫人,都是为了钱财。媒婆们在向人介绍西门庆时,均说其家中日进斗金,这也反映出当时的人们在婚嫁时的一个重要关注点———那就是钱财与势力。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欲”既包括情欲的贪求,亦包括对“势”、“利”的欲望。这部小说对欲的描写可谓穷形尽相,夸张的艺术手法因为掌握得非常娴熟,反而让人觉得更加真实。《金瓶梅》中的欲不是正常的七情六欲,而是失衡的欲,是异化的欲。失衡,因为找不到支点,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不明白真正的需求,不明白限度的不可逾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在势利欲的喧哗中,读者既可感到那种个体的浮躁喧嚣,也可从中察觉到一种集体无意识在作祟,这其实是狂欢的念头,在人们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狂欢原意是指人在劳动之余的庆祝。但当权势、利益和欲望共同达到炙热的情势下,就会形成一种暂时的狂欢局面,也就是小说中西门庆等人暂时志得意满的时刻。这时,他能将上下左右都打理得服帖,他陶醉在这种状态中,和他沆瀣一气的人也都会在这样的时候处于恣肆狂欢的病态。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儒道释的沦化以及势利欲的喧哗,最后都可归结为世景风物和人物性格的描摹方面。这种描摹既有正面的刻画,也有侧面的烘托。在小说第十五回,作者在描写正月十五灯市时,这样来形容各种灯:“秀才灯,揖让进止,存孔孟之遗风;媳妇灯,容德温柔,效孟姜之节操。”古代社会的尊卑秩序以及伦常观念于此可见;再看“和尚灯,月明与柳翠相连;判官灯,钟馗与小妹并坐;师婆灯,挥羽扇,假降邪神;刘海灯,背金蝉,戏吞至宝”,这其中就有戏谑的成分在内了,这种戏谑很有可能是当时中国宗教精神的一种嬗变。宇文所安在评价田晓菲的《秋水堂论金瓶梅》时曾这样认为:“在《金瓶梅》里,我们会看到对于俄国批评家巴赫汀声称长篇小说乃‘众声喧哗’这一理论的宗教变奏。”从这里我们即可看出某些端倪。既然是变奏,就有着之前的宗教精神所不具有的特征,比如宿命观念。小说第四十六回的最后,作者那一句“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都是命安排”,即在无奈和悲悯中透漏着深深的宿命。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总体看来,这部小说对儒、道、释的阐释体现着这三宗宗教的演变轨迹。儒教由北宋末至明末的递嬗,释家由自在圆满而至六道轮回,道教由养身安神至服丹驱邪,都是最明显的表征。文学意蕴是文学语言和文学意象的升华,受这三种宗教递嬗的影响,这部小说的语言和意象,都与之前的长篇小说有了很大的区别,处处体现出文人创作的特点。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三、贪嗔痴的同构:病态社会的一次洞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5.html

《金瓶梅》第一回即写道,潘金莲是在被张大户玷污摧残后,才真正走向不归之路的,这也说明她的悲剧是男权社会造成的,是明朝腐败堕落的政府和低级享乐的民风共同化就的。社会与个人是同构的,在审视个体的时候,必须对其所处的社会加以剖析,这样才能形成合理的认识。韩英珊先生在《焚红尘———金瓶梅精华论》中即有这样的认识:“潘金莲不愧是位令人同情的受害者。《金瓶梅》以潘金莲无辜被奸污的事实,向‘淫为首’的社会,冲天喊出女子的第一声冤屈。是社会有罪于潘金莲。”这种观点非常新颖有力,他试图将千百年来那些依循道德的尺度来片面地看待这部小说的倾向加以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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