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对女性日常生活的描写及其意义

女性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受到诸多的道德规范, 受此影响, 很长时间以来, 作为文化的一种主要表现形式的文学作品中, 对于女性的书写多局限在伦理道德范畴。后来的宣扬男女情爱的作品中, 又换了一个主题和形象, 表现的是美丽与多情。无论是哪一种作品, 都少有对女性现实生活的细微关照和如实表现, 衣食住行、休闲娱乐等日常生活还不足以引起作者们的关心、发现和书写。这一现象随着《金瓶梅》①的诞生而有所转变。在女性问题上, 《金瓶梅》的深刻不只表现在对于女性欲望的发现, 对于女性心态的挖掘, 还表现在它关注了女性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 细致到对于女性物质化的生活与情感的发现, 这才是真正把女性作为主角去关注。因为从古至今, 衣食住行、休闲娱乐在女性日常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女性对于这种物质与休闲的生活有一种天然的热衷与计较。这一特性在当下比较热门的社会性别理论和具有女权倾向的文学作品中多有论及和表现。社会性别学说挑战了社会中许多被视为常识的知识, 不再像过去的理论那样只注重精英文化的分析, 日常生活及大众流行的东西都成为严肃的研究课题, 它从角色、服装、装饰、行为等微观层面质疑男性或女性身份存在的必然性和合理性。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就说过:“妇女所谓的价值显然地异于男人所作成的价值。很显然就是这样的。但是总是男人的价值占优势。肤浅一点说吧, 足球, 运动是‘重要的’;崇尚时髦, 买衣服就是 ‘小事’。而且这些价值一定是由人生转到小说上去。” [1] 在当代女作家那里, 日常生活叙述成为女性的合法性话语, 出现了色彩纷呈的女性书写, 以物赋 [2] 79。我们不能说兰陵笑笑生有这样的理论自觉和高度, 但是, 生活是先于理论而产生的, 女性问题的存在是一个历史问题, 我们不去苛求《金瓶梅》作者会像现当代女性作家一样以女性写作去对抗男性话语, 有明确的女权思想, 但《金瓶梅》确是首次书写了女性日常生活的点滴。对于女性生活的如实展现, 不用政治伦理和男性意识去遮蔽女性生存的原生态, 已经是对女性的有意关怀了, 更何况对于女性的物性生活, 作者所持的态度中也有相当的肯定与赞美, 在女性物语中发现了女性的琐碎与精彩。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

一、 衣食住行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

这里所说的衣泛指服饰。《金瓶梅》中有关服饰描写之处很多, 从头到脚, 无一不有。笔者不想从服饰文化角度谈论服饰, 而是体察作者的服饰描写对于“金女”们的精神欲求和生活状态的展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

在女性的生活中, 服饰不只是实用的物品, 而且是具有标示人生价值意义的承载之物。女性运用服饰来创造意义, 不只是身份的象征, 还有审美的愉悦、个性的张扬、生活质量的追求, 因此, 服饰对于女性而言有微妙的文化蕴涵, 是女性主体性的一种表现方式, 是情感的物质化表现。“它也是一种精神王国, 在我本人的掌握之中, 其意义仅有我个人把握。它整个是我的, 是我情感的依托。” [2] 78当代女作家中有很多人热衷于书写女性对服饰的迷恋。王安忆在《长恨歌》中意味深长的写道:“ (这两个女人的心) 是真正的女人的心。无论他们的躯壳怎么样变化和不同, 心却永远一样, 这心有着深切的自知, 又有着向往。别看那心只是用在几件衣服上, 可那衣服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她们的人生。” [3]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

在《金瓶梅》以前的文学作品中, 女性与服饰的这一微妙关系却没有如此丰富的展现, 服饰在传统文学作品中, 只是人物出场时身上的穿戴, 主要用来反映人物身份、地位、性格等。《金瓶梅》中也有这样的传统, 如写金莲衣着, 有“扣身衫”、“毛青布大袖衫儿”、“一径把白绫袄袖子搂着, 显她那遍地金袄袖儿”等语示其淫荡性情;吴月娘衣饰多为“大红妆花通袖袄儿”、“貂鼠皮袄”示其地位;李瓶儿衣饰多见其富贵, 虽然没戴金丝鬏髻, 却也有“金玲珑草虫儿头面, 并金累丝松竹梅岁寒三友梳背儿”。另一类衣饰的文字却是传统文学作品中少见的。《金瓶梅》中的服饰不只是身上衣, 还是“金女”们的心中之衣、欲念之衣, 是她们重要的生活内容和生活追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

遗憾的是, “金女”们感受到的不只是快乐, 她们常常感到不足。《金瓶梅》中有关衣饰的文字, 除了爱美之心和生活情趣外, 还反映着“金女”们贪欲、争风头两种心理。第四十回中因为与乔大户做娃娃亲赴乔家请宴, 潘金莲道:“大姐姐他们多有衣服穿, 我老道只自知数的那几件子, 没件好当眼的。你把南边新治来那衣服, 一家分散几件子, 裁与俺们穿了罢。”“我早对你说过, 好歹拣两套上色儿的与我。”其后请众官娘子时, 西门庆让春梅等四人也打扮出去, 春梅说:“娘们都做了新衣裳, 陪侍众官户娘子, 便好看。俺们一个一个只像烧煳了卷子一般, 平白出去, 惹人家笑话。”结果是西门庆又拣了17件衣服分给春梅等四人。这里服饰不仅是审美的对象, 而且成为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人对话的一种手段, 生活快意的一种努力。这就不只是传统文学作品中惊鸿一瞥的象征物那么简单, 而是深刻地融入了 “金女”们的生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1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