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性描写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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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问世四百年来之所以争论最大,且始终未获得广泛流传的资格,就因为书中有近两万字的赤裸裸的性描写。对此,学界虽然毁多誉少,但却鲜有专题论述,批评过于简单肤浅,这多半与讳莫如深的心态有关。其实,既然承认它是饮誉中外的古典名著,而性描写又是文学史上客观存在的既成事实,那么,文学批评的责任就不应当消极回避或敷衍,而应当以严肃的科学态度、求实精神,给予恰如其分的批评。下面拟谈三个问题。

(一)性描写是否可以进入文学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37.html

这问题似乎提得很幼稚,但实际上在不少人的认识上并未真正解决,故应首先论证廓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37.html

性欲乃是人类基本的天性之一。儒家经典《礼记·礼运》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告子》中告子提出“食色,性也”,孟子也予默认。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认为吃、喝、性,是人生三大要素。近代生物学也公认一切生物都具有保存个体生命的自我本能和保存种族生命的性欲本能。革命导师恩格斯更正确地指出人类有两种生产:“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而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类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马恩选集》第4卷第2页)可见,生存欲望与性交欲望乃是人与动物共有的自然属性;但人能制造工具、能以理性道德控制情欲并具有死亡意识等,则是有别于动物的社会属性。由于“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故人的性生活就不仅是生理本能,而必然还与心理因素和社会因素相联系。文学既然是人学,理所当然应反映、表现和张扬人性;文学既然要反映人的生活,那么正如鲁迅所说:“譬如勇士,也战斗,也休息,也饮食,自然也性交。”(《且介亭杂文》二集《题未定草·六》)所以,文学中描写性生活也就不足为怪。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37.html

中国文学史上性欲乃至性交动作的描写皆屡见不鲜,兼而有之的如唐传奇《游仙窟》、宋元话本《金主亮荒淫》、明拟话本《如意君传》、《张于湖宿女真观》等,均在《金瓶梅》之先;同时或稍后的长篇小说《绣榻野史》、《弁而钗》、《宜春香质》、《肉蒲团》等,较《金瓶梅》尤甚。戏曲如王实甫《西厢记》、王伯成《天宝遗事诸宫调》、陆采《南西厢》、屠隆《修文记》、沈璟《博笑记》、徐渭《四声猿》、《歌代啸》、汤显祖《牡丹亭》等。即使正宗诗文涉及性描写也不罕见:《周易·咸卦》“中咸其拇”、“咸其腓”、“咸其股,执其随”,“咸其晦”,“咸其辅颊舌”,有人认为是最早的性交描写,而心理学家潘光旦则认为是写性交前的性戏耍。霭理士《性心理学》83页注15)《诗·召南·草虫》,闻一多也认为是赋性交合之作”(同前,496页,注35);《周南·汝坟》:“怒如调饥”,《陈风·衡门》:“可以乐饥”,《曹风·侯人》:“季女斯饥”,闻先生解云:“性欲未满足之心理状态曰饥,既满足后曰饱。”(《闻一多全集》2,《古典新义》125页)《郑风》21首,被朱熹称为“淫奔之诗”、“淫女之词”的“不翅七之五”。(《诗集传》卷四)《楚辞·天问》中“焉得彼畲山女……而快朝饱”一段,《史记·滑稽列传》淳于髡说“男女同席……髡心最欢”一段,均属性欲描写。《战国策·韩策二》载秦宣太后对韩使尚靳说“妾事先王也……以其少有利焉”一段,更是对性交的公然复述。至于梁陈宫体诗,刘遵狎昵娈童的《繁华应令》、宋柳永词、辽耶律乙辛《十香词》以及元明散曲中写偷香窃玉一类,都或多或少有性欲(甚至性交)的描写,其间当然存在着隐显雅俗之别。外国文学中如古希腊女诗人萨福的《给所爱》、古罗马奥维德的《爱经》、普罗帕尔迪乌斯的《巾帼情书》、《圣经》中所罗门《雅歌》、古印度的《性典》、文艺复兴时期卜迦丘的《十日谈》、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那伐尔《七日谈》、阿雷提诺《议论》、日本十七世纪井原西鹤《好色一代男》、《好色一代女》等町人小说,英国现代作家劳伦斯《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等等,皆有性欲或性交动作技巧、心理感受等方面的刻划。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37.html

在理论方面,中国汉代《合阴阳方》、《养生方》所记载的“房中术”、“七损八益”之法,唐代孙思邈《千金要方》主张性欲“亦不可以抑忍,久而不泄,致生痈疽”。这是医学上的性学理论。哲学上则有李贽“好货好色”是“人所共好而共习,共知而共言”(《焚书·答邓明府》)的思想,王夫之“情上受性,下授欲”的说法。文学上从萧纲“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需放荡”,(《诫当阳公大心书》)到李贽提倡反映下层人民情欲的“迩言”:“街谈巷议,俚言野语,至鄙至俗,极浅极近,上人所不道,君子所不乐闻者”的“极迩之言”;(《明灯道古录》)袁宏道张扬人生“五乐”说:“目极世间之色,耳极世间之声”,“男女交舄,烛气熏天,珠翠委地”的“快活”;(《与龚惟长先生》)冯梦龙“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山歌序》)的呐喊;特别是金圣叹在《西厢记·酬简》总批中认为“谁人家中无此事,而何鄙秽之与有?”至于外国文论,自亚理士多德认为喜剧来源于对男性生殖器偶象的模仿、表现和歌颂,(转引自潘铭绥《神秘的圣火》中《爱与美:古典艺术中性的映象》)到史雷格尔、乔治桑等人张扬“性的革命”,叔本华关于艺术源于性爱的观点,斯汤达关于“性欲失调”的研究,直到佛洛依德关于幻想和创作起于性欲压抑的说法等等。至于革命导师恩格斯,更是充分肯定了德国无产阶级第一个最有才华的诗人格奥格尔·维尔特在作品中“表现自然的、健康的肉感和肉欲”。并尖锐批评假道学是“德国市侩的这种偏见,小市民的虚伪的羞怯心”,“是用来掩盖秘密的猥亵言谈而已。假如,一读弗莱里格拉特的诗,的确就会想到,人们是完全没有生殖器官的。但是再也没有谁象这位在诗中道貌岸然的弗莱里格拉特那样喜欢偷听猥亵的小故事了。最后终有一天,至少德国工人们会习惯于从容地谈论他们自己白天或夜间所做的事情,谈论那些自然的、必需的和非常惬意的事情。”(《马恩全集》21卷6页、9页)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37.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3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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