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与《蹴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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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今天的情形一样，古代中国人除了一小撮能够通过赏玩大画家的作品培养起精英的视觉趣味，大部分人日常所见的是格调庸俗、充满市井趣味的“俗画”（vernacular picture）[1]。虽然大画家的作品构成了我们现在所读到的装帧精美的“艺术史”著作，但却是那些数量惊人的俗画把它们举到编写艺术史的人面前。因此，对于艺术史研究而言，“俗画”是理解艺术史的重要途径之一。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藏有一件托名为南宋宫廷画家马远的《蹴鞠图》立轴，或可成为我们观察古代世俗绘画的一个好例子。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图1　（传）马远《蹴鞠图》　轴　绢本设色　115.6厘米×55.3厘米　克利夫兰美术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这是一幅绢本绘画，纵115.6厘米，横55.3厘米，虽然尺寸不大，但却是存世的古代蹴鞠图像中最大的一件。在英文出版物上，这幅《蹴鞠图》名为“The FootballPlayers”，看来“足球”理念深入人心。实际上，画中的场面与现代足球相去甚远。乍一看，画中站在一片空地上的九个人就像足球场上争顶高空球的球员，但仔细一看，画中有七男，还有二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画面的场景是在种有梅树和竹子的庭院。曲折的梅枝蜿蜒向下，显然不是野梅，而是经过人工处理的宫梅，姿态奇特，俗称“照影梅”。这或许是此画作者长期传为南宋画家马远的原因之一，马远的梅花就被称为“拖枝”。庭院中，翠竹青青，梅花初绽，地面上还有一株木本植物，开着几朵小白花，可能是白山茶。竹与梅同属“岁寒三友”，加上山茶，表明画中的时间是在冬末春初。弯曲侧倒在画面上部的竹枝便是明证，它显然是被冬季的大雪压弯的，现在，雪已消，寒未退。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节，一群人聚在空地蹴鞠，既娱乐又暖身。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由于画面是高度超过一米的立轴，而不像其他的蹴鞠图那样多为团扇，因此画家充分利用了画面的高度，描绘了一个把球踢到半空，众人望球兴叹的瞬间。为了彰显球的高度，画面上部五分之三的位置都是空白。但这样一来，画面上部仅有一个圆球的空间会变得很空洞。画家有办法——他巧妙利用了庭院中的梅树与竹子，把竹子画成侧倒的弧形，竹梢恰好指向皮球，又像是被皮球给吸引过来一般。同时，他又画了倒挂的梅枝。竹枝与梅枝仿佛拇指与食指框出的圆弧，把皮球圈在其中。这一来为画面上部空间增添了许多生趣，也让观者很快就能注意到画中皮球的位置，可谓一举两得。宋代时，“齐云”成为蹴鞠的雅称，当时还出现专门表演蹴鞠的社团，叫作“齐云社”，也称“圆社”。画里半空中与竹梅共戏的皮球，正是对“齐云”的绝好阐释。实际上，存世的蹴鞠绘画中，譬如所谓的《宋太祖蹴鞠图》，球几乎都是颠在膝盖位置，大家低头看球，克利夫兰所藏的这幅画是与众不同的唯一一件。[2]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画面上部的虚对应画面下部的实。画面下部虽然有九人，但从双臂张开、身体前倾以及仰头望球的动作来看，真正参与蹴鞠的只是当中四人，呈方形排开。画面左下是一位微须的年轻士人，头戴蓝色的纱帽，长袍的衣襟和袖口也装饰着蓝色的花边，腰间还系着一条红色的丝绦（图2-1）。这一切都表明，他在画中地位特殊，只见他左脚抬起，半空中的球正是他踢出的。和他对踢的有三位，值得注意的是他斜对面的球友（图2-2）。她是一位打扮得颇为性感的女子，恰好处于倒垂的梅枝下，仿佛是一种暗示。她下身穿着裙裤，上身穿着两边开襟的窄袖上衣。仿佛为了与斜对面的年轻男士相对称，她的衣襟装饰着粉红的花边。她所穿的开襟上衣是宋代诞生的一种款式，称作“褙子”，明代依然流行。两条衣襟中间有距离，无法并拢和交错，因此也没有扣子，无须系紧。这种款式可以让里面的内衣若隐若现，使女性感性与理性兼有。为了左右两脚踢球的方便，她把左边的裙裤一角扎起来，而且把右边的衣襟撩到左边，用左手拽着衣襟一角，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圈金色臂钏。毫无疑问，她是一位讲求时尚的运动女性。想必观者和她的球友一样，都不会忽视两条衣襟之间露出的一片抹胸。她的身后是一位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双手拿着一块宽大的白布，应该是条大汗巾，仿佛是网球比赛中站在选手后面的球童，随时准备给她的女主人擦拭额头的香汗。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图2　《蹴鞠图》局部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除了作为主角的年轻男士和妙龄女性，另两位踢球的男子穿着打扮都比较简朴。背对观者的男子腰间扎着围裙状的衣物，这是宋代身份较低的城市劳工的惯常打扮，在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比比皆是。[3]腰带处还插着一把团扇，头上只戴着深色的头巾，一副城市平民形象。这身打扮便于活动腿脚，像是职业的蹴鞠艺人。他对面的男子也戴着头巾，不甚优雅地敞着怀，外面的深色长袍竟然有类似现代西服一样的领子。他俩的位置暗示出他们是陪衬。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4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