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证据证明,《金瓶梅》的作者的生活基础在北京而不在山东,或主要不在山东。不论他祖籍何处,生于哪方,当他在创作这部长篇时,不包括第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 ① ,他的视点与视角却基本上没有离开北京。
从清河县的太监说起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小小清河县,给人以太监成堆的印象。但是,(1)李瓶儿的叔公花太监,是退休回乡的,已死,可不计。(2)第五十六回的周内相,因为只出现过一次,而这一次又恰处于可能系后人窜补的第五十三至五十七回之中,故亦可不计。(3)从西门庆做官以后,管皇庄的薛公公便成了西门庆府中的常客。(4)管砖厂的刘公公,西门庆对其弟有徇情解狱之恩,故而关系更为密切。这两位自然是非计不可的。(5)第二十一回,西门庆问小优儿李铭从何而来,李铭说他在“北边酒醋门刘公公”那里教一些孩子唱曲儿。(6)第十七回,一位胡医生,住的是“东街上刘太监房子”。有人认为,砖厂刘太监的庄子在“城南三十里”处,加上分别住在城里的这两位,共有三位姓刘的太监。书中并未明确说清河县只有一个刘太监,而且明明向读者交待了三个不同的地点。但是也有人认为,书中的刘太监其实只有一个,他住家在北边酒醋门,上班在砖厂,东街上有房产出租,城外还有一处庄子,正如同西门庆等人也在城外置有庄子一样。本着尽量压缩清河县太监总数的原则,我们姑且采取后边这种说法。(7)第二十二回,李铭说他连日在“北边徐公公”那里答应。(8)第六十四回,刘太监吊唁来迟,是因为“北边徐同家来拜望,陪他坐了一回”。既然两处都说住在“北边”,都姓“徐”,可以认定为同一位太监。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除了上述这三位,(9)第十六回介绍贲四来历时,说此人“原是内相勤儿出身”,究竟在哪位太监身边做事,书中并未明说。(1 0)第十一回,西门庆为人送殡,因为“斋堂里都是内相、同官”,不耐烦,所以早早回来了。听其语气,到场太监不在少数。但是本着精简的原则,仍可勉强认为,以上两处所指,均不出薛、刘、徐三位太监之外。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然而,终于勉强不下去了,(1 1)第二十四回,正月十六之夜,韩嫂儿坐在当街撒酒疯。他汉子韩回子,“答庆马房内臣”(即在管马房的太监身边当差),次早回家,给她一顿好打。关于马房,据明嘉靖3 9年编纂的《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东直关外,有“驹子马房”、“北马房”、“金盏马房”、“北高马房”、“义河马房”等“大小二十所,各相距三四里,牧养御马。”又据天启间编写的《芜史》,除“都城东北有大坝等二十四马房”外,在大内仁智殿”西北,曰马房,监官典簿奉旨问刑拷打内犯之所。……俗云‘里马房’也。”里、外马房的太监,职掌十分不同。但不论《金瓶梅》此处这位太监管的是哪一马房。他都是身在北京的一位太监,因而韩回子也只能住在北京才能充当他的“答应”。夜里在北京当差,清早飞回清河管教老婆,在那一无飞机二无汽车的时代,可能么?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清河县的皇亲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1 2)第十五回,潘金莲等人在楼上看灯,惹得楼下看灯人纷纷议论,有人猜,定“是贵戚皇孙家艳妾来此看灯,不然如何内家妆束?”内家妆束即宫内妆束。其猜测不为无据,书中的清河县确实住了不少皇亲。(1 3)第六十九回,西门庆问文嫂常在什么人家走动。文嫂的名单中就有两家是皇亲:大街皇亲家和乔皇亲家。(1 4)第十四回交待,狮子街李瓶儿房子背后,就紧靠着乔皇亲家的花园。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1 5)《金瓶梅词话》第一回的情节基本上取自《水浒》的第二十三、二十四两回。为给自己新故事的展开预做铺垫,作者也作了或大或小的几处改动。小改动之一,便是增加了武大夫妇一度在紫石街西赁房居住的几句话,从而引出了那里的房主王皇亲。这位皇亲在书中多次被提到。他是花子虚家太监大宅的买主。他家养着一个演唱杂剧的戏班子,西门庆多次借来为自家各种庆祝活动助兴。虽然如此,西门庆对皇亲的态度,却远谈不上尊重。第五十八回,听说妓女郑爱月被王皇亲家拦往宅里去了,西门庆分付家人玳安:“你多带两个排军,就拿我个侍生帖儿,到王皇亲家宅内,见你王二老爹,就说是我这里请几位人吃酒,这郑月儿答应下两三日了,好歹放了他来。倘若推辞,连那鸨子都与我锁了,墩在门房儿里。这等可恶!叫不得来,就罢了!”——全不顾皇亲老爹的面子。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皇亲们看来也不景气。(1 6)第三十五回,向皇亲卖庄子,讨价五百两,还他三百两,竟也干了。(1 7)第四十五回,白皇亲短钱用,一座大螺钿大理石屏风、两架铜锣铜鼓连铛儿,只当了三十两银子。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清河县的皇亲至少有五家。有趣的是,《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里提到的皇亲宅第也只有五处;其中四处在皇城周围,只有一处在内城的北城。其中也有一个王皇亲。这自然纯属巧合。令人不解的是,为何有这么多皇亲要聚集到清河县这么一座小城里来呢?如果不是所有的县城都有这么多的皇亲,那么,清河县何以能如此特殊呢?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本司三院”在哪里?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2.html
《金瓶梅》里每每写到教坊、本司三院、伶官、俳长等只有南北两京才有的单位和官称, ② 研究者咸认为,这是泛指一般地方性的乐工,以及管接客事务的妓院主人。小小清河县城,何来教坊司官员?当然,这是有道理的;然而如果深究一下,却又有不尽然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