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计3830字）
我国文学史上里程碑式的长篇白话小说《金瓶梅词话》曾被誉为天下“第一奇书”,它不仅“奇”在形象的塑造、情节的安排、风情的展示上,而且“奇”在语言表达上:既有吟诗酬唱的高雅正统,又有小调俚曲的活脱顺溜;既有章回小说的程式规范,又有市井口语的鲜活玲珑;既有寻常用语的通俗易懂,又有特殊语境的委婉曲折。这里,我们拟通过对具体用例的分析,探讨小说语言委婉表达的种种形式及其特点,并进一步分析其婉曲表达的成因。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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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曲表达,有人也称之为“隐语”,就是用委婉曲折、甚至隐讳的言语形式来表达原本可以说得清楚明白的东西。《金瓶梅词话》这方面的用语不仅数量众多、使用频繁,而且形式多样。据考察,主要有以下表达形式。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1.析字。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即从字形构成上将一个汉字拆成几个部分来表达。由于析字手法采用的是本字的离析形式,人们要真正理解其含义,必须由离析形式还原为本字,从而使语言表达具有含蓄委婉、机智奇巧的效果。例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1)爱月便把李桂姐如今又和王三官儿子女一节,说与西门庆。(68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2)老身……闲常也会作牵头,做马百六,也会针灸看病,也会做贝戎儿。(2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3)来安儿把嘴谷都着,不言语,问了半日,才说:“娘捎出四马儿来了!”(80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4)甘草、甘遂与岗砂,黎芦、巴豆与芜花,人言调着生半夏,用乌头、杏仁、天麻。(61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5)这韩爱姐儿见经济一去十数日不见来,心中思想,挨一日似三秋,盼一夜如半夏,未免害木边之目、田下之心。(98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265.html
(1)、(2)两例的“子女”、“贝戎”分别是“好”和“贼”的析字表达;例(3)的“四马”是“骂”的析字,尽管形体上略有差别;例(4)的“人言”是“信”的析字,这里指信石,即砒霜;例(5)的“木边之目、田下之心”分别是“相”和“思”的析字。余如以“十八子”表“李”字(16回),以“女又”和“十撇”(十加一撇)表“奴才”(42回),以“色丝(系)”和“子女”分析表“绝”和“好”,合成“绝好”两字(23回),不一而足。
小说还常利用析字这一婉曲表达手法来构成歇后语。例如:
(6)郑爱香笑道:“这应二花子,今日鬼酉上车儿——推丑。”(32回)
(7)当初因为你的事起来,你做了老林,怎么还恁木木的!(21回)
例(6)的“鬼酉”是“醜(丑)”的析字,“鬼酉上车儿”后推的便是“醜(丑)”了,而“推”谐音“忒”,因此整个歇后语意指太丑;例(7)的“木木”是“林”的析字,整个歇后语表示人做了蠢事,还那么呆傻不悟。
2.藏词。
这种表达手法将人们熟悉的词语或语句割裂开来,只取其中的一部分,故意隐去另一部分,而隐去的部分恰恰是所要表达的主旨。对藏词表达的正确理解须建立在人们已掌握的固定性词语或句子基础上,也正因如此,读者一旦领悟,便有一定的成功感和愉悦感,从而收到语言表达曲而求趣的效果。例如:
(8)你家第五的秋胡戏,你娶他来家多少时了?(23回)
(9)今日是你个驴马畜,把客人丢在这里,你躲到房里去了,你可成人养的!(14回)
(10)(月娘)看见画童儿哭,便问:“小大官儿,怎的号啕痛、剜墙拱?”(76回)
(11)莫不道我昨夜去了,大娘有些二十四么?(53回)
(12)这春梅真个押着他,花园到处并葡萄架跟前,寻了一遍儿,那里得来!正是:都被六十收拾去,芦花明月竟难寻。(28回)
例(8)的“秋胡戏”是根据元曲名《秋胡戏妻》而藏一“妻”;例(9)的“驴马畜”是根据固定用语“驴马畜生”而藏一“生”,这里指潘金莲的生日;例(10)的“号啕痛”是根据固定用语“号啕痛哭”而藏一“哭”;例(11)的“二十四”是指一年二十四节气,简称“二十四气”,小说八十回就有“蒿里山下,判官分七十二司;白骡庙中,土神按二十四气”的句子,因此例句据此藏一“气”;例(12)的“六十”是根据固定用词“六十甲子”而藏“甲子”两字,而“甲子”又与“假子”谐音,“假子”即女婿,这里指陈经济。
3.双关,指用一个语词同时关顾两种不同的事物,“言此而意彼”。
它一般有谐音双关和谐义双关之分,《金瓶梅词话》以谐音双关最有特色。例如:
(13)我不往后边,在明间板凳上卖良姜?我与绣春厨房炕上睡去。(75回)
(14)因与众人在吴道官房里算帐,七担八柳,缠到这咱晚。(14回)
(15)你平日只认的西门大官,今日求些周济,也做了瓶水落。(56回)
例(13)的“良姜”谐音“凉僵”,“卖良姜”则是挨冷受冻的俏皮说法,语趣盎然;例(14)的“担”和“柳”分别是“耽”和“留”的谐音,“七担八柳”则指多有耽搁,延误时间;例(15)中,“瓶水落”则“扑通”有声,而“扑通”与“不通”谐音,“做了瓶水落”则指行不通、落了空,表意含蓄曲折,曲中求趣。
谐音双关也可用于构造歇后语。例如:
(16)我的儿,你肚子里枣核解板儿,能有几句儿!(67回)
(17)莫不孟三姐也腊月里萝葡——动了心,忽刺八要往前进嫁人?(91回)
(18)伯爵道:“这叫做接连三个观音堂——妙妙妙!”(54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