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魏子云的考证亦遭到了质疑。民国 (1933年) 《吴县志》与万历四十一年 (1613) 相隔320年。法国学者雷威尔在《最近论〈金瓶梅〉的中文著述》一文中提出:“我怀疑1933年修的《吴县志》也可能有疏忽和错误, 还需要重加核对。”[4]此外, “马仲良时榷吴关”, 如果是从万历三十七、三十八年就开始了, 一直连任到万历四十一年, 那么 “马仲良时榷吴关”后的“未几时”, 《金瓶梅》初刻本问世, 就可能是万历三十八年, 鲁迅的万历庚戌 (三十八年) 说就可能是正确的。
笔者查了明崇祯十五年 (1642) 、凊乾隆十年 (1745) 的 《吴县志》, 均无“马仲良时榷吴关”的记录。民国《吴县志》 的记载就更可疑。后来笔者终于在凊康熙十二年 (1673) 的《浒墅关志》中找到了根据。《浒墅关志》卷八“榷部”, “万历四十一年癸丑”条全文如下:万历四十一年癸丑马之骏, 字仲良, 河南新野县人, 庚戌进士。英才绮岁, 盼睐生姿。游客如云, 履綦盈座。徵歌跋烛, 击钵阄题, 殆无虚夕 (原刻为 “歹”, 似误———笔者改) , 世方升平, 盖一时东南之美也。所著有妙远堂、桐雨斋等集。明景泰三年, 户部奏设钞关监收船料钞。十一月, 立分司于浒墅镇, 设主事一员, 一年更代。这就是说, 马仲良主榷浒墅关主事只此一年 (万历四十一年) , 前后均不可能延伸。《浒墅关志》也明确记载着, 万历四十年任是张铨;万历四十二年任是李佺台。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这样一来, 魏先生的考证从孤证变成了双证, 解决了 “孤证不为定说”的问题;清康熙十二年 (1673) 的《浒墅关志》, 离“马仲良时榷吴关”的万历四十一年, 仅相距60年, 这就从根本上解决了法国学者雷威尔的疑问;《浒墅关志》 表明, 主事任期只有一年, 前后均不能延伸。万历四十一年任是马仲良。之前万历四十年任和之后万历四十二年任都另有他人。马仲良绝对不可能从万历三十七、八年就开始连任 (他在万历三十八年才中进士) 。魏先生考证中留下的所谓漏洞, 根本就不存在。这就进一步证明并确证, 鲁迅先生认定的《金瓶梅》“庚戌初刻本”是根本不存在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魏先生的考证贡献是重大的, 他是否定鲁迅先生的万历庚戌 (三十八年) 即有初刻本的权威论点的第一人。而笔者的考证只是证明了魏先生考证的正确。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二、《金瓶梅》是一部政治讽谕小说吗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金瓶梅》写的是西门庆交通官吏、发迹变泰以及与潘金莲等妻妾淫荡生活的故事。这本来是明明白白的事, 也是众多研究者的共识。但是, 魏先生对此提出了疑义。他认为早期的《金瓶梅》是一部讽谏明代万历神宗皇帝宠幸郑贵妃, 有废长立幼故事的政治讽喻小说, 后来迫于政治情势, 有人将其改写为西门庆、潘金莲故事的人情小说。这是魏先生金瓶梅研究的核心观点, “魏氏体系”这座大厦的基石。它不仅关系到金瓶梅这部小说的基本内容, 也关系到金瓶梅研究中的一系列重大问题, 因此不能不为之辨析清楚。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按照传统的小说创作的惯例, 《金瓶梅词话》开头, 亦即在主体故事展开之前, 有一阕引词和一则入话故事, 讲的是项羽刘邦的故事。入话之后稍加转接, 便进入了主体故事:景阳冈武松打虎, 潘金莲嫌夫卖风月。正是在引词入话和主体故事之间, 魏先生发现了“矛盾”, 便提出了大胆的推测。魏先生在《〈词话本〉头上的王冠》一文中指出:从《金瓶梅词话》第一回看, 作者一下笔即以词话征诸刘项, 且论及汉高之宠戚氏的废嫡立庶的故事, 来楔子后文, 岂不显然是在讽喻神宗之宠郑氏, 因而迟不册立太子的比况乎?这一点, 几已无所怀疑。若再以明人说部之引诗征词, 以及引起与楔子等写入文首的原则看, 则又益可证明《金瓶梅词话》中写的汉高祖有心废嫡立庶事, 应是后文的栋梁。可是, 《金瓶梅词话》, 则仅仅余下了这根栋梁的桩头, 山楶出的梁柱, 已是另一形态。因而第一回的刘项故事, 与后面的西门庆故事, 两相扞格, 既引不起也楔不入了。更可以说, 刘项的故事, 特别是刘季宠戚夫人一事, 委实冠不到《金瓶梅词话》的故事上去;这顶戴在帝王头上的平天冠, 如何能戴到西门庆的头上去呢?基乎此, 益发可以蠡及《金瓶梅词话》之前, 极可能还有一部讽喻神宗宠幸郑贵妃的《金瓶梅》, 暗流于民间文士之手。万历二十四年 (1596) 前后, 正是神宗迟不册立东宫等问题的高潮。《金瓶梅》的前半, 正好在此时期出现, 这总不能说是巧合吧!袁中郎时代的《金瓶梅》, 极可能就是一部讽谏神宗皇帝 宠幸郑贵 妃, 有废长立 幼的故事。……后来迫于政治情势, 遂有人把它改写过了。[4]在《贾廉、贾庆、西门庆》一文中, 魏先生更断言:“早期的 《金瓶梅》不是西门庆的故事, 以西门庆作为《金瓶梅》故事的主线, 可能是《金瓶梅词话》开始的。”[5]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魏先生的推理逻辑并不难解:现存《金瓶梅词话》的引词讽刺的是项羽刘邦宠幸事, 入话故事还讲到了刘邦宠幸戚夫人欲废嫡立庶事, 因此, 早期的袁中郎所见到的《金瓶梅》的主体故事, 必然是写的与刘邦宠幸戚夫人欲废嫡立庶故事相一致的明代万历神宗皇帝宠幸郑贵妃废长立幼的故事, 后来迫于政治情势 (神宗皇帝还在位) , 才有人将它改写成西门庆的故事。这就是现在我们所见到的《金瓶梅词话》。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08.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