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韬:郑振铎《金瓶梅》研究的成就与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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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瓶梅》到底何时成书?袁中郎致董思白书云:

《金瓶梅》从何得来?……后段在何处抄竟,当于何处倒换,幸一的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此信写于何时?我的考证是万历二十三(1595)秋,美国哈佛大学教授韩南博士的考证是万历二十四年冬⑧。这表明,最晚万历二十三、四年,《金瓶梅》已经成书,在文人中流传。为什么说“最晚”?因为董思白得到此书,肯定早于这个时间。此外我的考证认为,《金瓶梅》成书当在嘉靖四十到万历十一年之间⑦。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以上四条史料证明,郑振铎先生将欣欣子序与小说《金瓶梅》完全看作是同一时间的作品,又从欣欣子为万历时人而推出《金瓶梅》亦作于万历中期(万历三十年),这是不能成立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四、关于《金瓶梅》的作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郑先生对《金瓶梅》作者研究的结论是:肯定“兰陵笑笑生”,否定王世贞。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1932年,在《金瓶梅》研究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在山西发现了一部失传已久的《金瓶梅词话》(后藏于北京图书馆)。北平古佚小说刊行会影印了100部。郑先生得到了一部。他读了卷首欣欣子的《金瓶梅词话序》后,断然指出:“那是很重要的一个文献”,“一个更有力的证据出现了。《金瓶梅词话》欣欣子序说道:‘窃谓兰陵笑笑生作《金瓶梅传》,寄意于时俗,盖有谓也。’兰陵即今峄县,正是山东的地方。笑笑生之非王世贞,殆不必再加辩论”②。因为兰陵笑笑生(托名)是山东人,所以他断定是《金瓶梅词话》的作者。他还仔细翻阅过《峄县志》,“终于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关于笑笑生或欣欣子或《金瓶梅》的消息来”②。这就对了。前文已经考明欣欣子的序来路不明,其所推出的作者兰陵笑笑生就更加来路不明,这是书商为吸引读者而故作惊人之笔的大骗局。兰陵笑笑生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否定“王世贞说”的实质,是否定《金瓶梅》作者可能是南方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郑先生指出:“笑笑生之非王世贞,殆不必再加辩论”,《金瓶梅》“必出于山东人之手,那末许多的山东土白,决不是江南人所得措手于其间的”②。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金瓶梅》传世的当初,“王世贞说”十分盛行。到了当代,信奉者大有人在。我在20年前就提出“《金瓶梅》作者王世贞及其门人联合创作说”。但我并不认为“王世贞说”就一定是正确的。“王世贞说”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这不是我们与郑先生的分歧所在。郑先生的观点的核心是:全用山东土白写的《金瓶梅》的作者,决不可能是江南人。我认为郑先生的判断是欠妥的,《金瓶梅》的作者极有可能是江南(南方)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一)从《金瓶梅》的语言来看,作者很可能是南方人而非山东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312.html

《金瓶梅》中的语言十分庞杂。就其主体而言乃是北方语言,其中多用于叙述语言的是北京官话。西门庆的谈吐亦以北京官话为主。另外多用于人物对话,特别是潘金莲等妇人的对话、口角的语言则是山东土白。除了北京官话、山东土白以外,全书的字里行间,还夹杂着大量的南方吴语。就连潘金莲等妇人的对话、口角的山东土白中亦夹杂着大量的吴语词汇。吴语在全书中随处可见。例如,称东西为“物事”(八回),称抓一付药为“赎一贴药”(五回),称拿过一张桌凳为“掇过一张桌凳”(十三回),称面前为“根前”(十五回),称阴沟为“洋沟”(十九回),称青蛙为“田鸡”(二十一回),称白煮猪肉为“白煠(音闸)猪肉”(三十四回),称很不相模样为“忒不相模样”(六十七回),称青年人为“小后生”(七十七回),称粮行为“米铺”(九十回)。还有什么“不三不四”,“阴山背后”,“捏出水来的小后生”等等,均属吴语。这样的例证在全书中可以举出上千条。褚半农先生在《<金瓶梅词话>中的吴音字》文中指出:从语言角度分析《金瓶梅词话》,可看到书中有好多组字,因为在吴语中是同音,作者常常将它们混用而致错。混用的吴音字有“黄、王”,“多、都”,“石、着”,“水、四”,“买、卖”,“人、层”,“何、胡、河、湖”等等。这些都是吴地语音现象,在明朝其他著作中已有记载。如王世贞《菽园杂记》云:“如吴语黄王不分,北人每笑之”。从书中那么多的吴语同音字混用的事实,推测作者,“他应该是个吴地人”,至少是在吴地生活较长时间的人,受吴语影响很深的人⑨。

此外,《金瓶梅》在抄录《水浒传》部分所作的改动之处,直率地暴露了作者的用语特征。例如,《水浒传》第二十三回写武松打虎:“原来慌了,正打在枯树上,把那条梢棒折做两截”。此句《金瓶梅》改成:“正打在树枝上,磕磕把那条棒折做两截”。“磕磕”为吴语“恰恰”、“正好”之意。同回又将武松“偷出右手来”改为“腾出右手”;《水浒传》第二十四回写潘金莲勾引武松:“武松吃他看不过,只低了头,不恁么理会。当日吃了十数杯酒,武松便起身”。《金瓶梅》改成:“……吃了一歇,酒阑了,便起身”。如果《金瓶梅》作者是山东人,在这些地方是决不可能改成吴语的。

《金瓶梅》故事发生地在山东,人物多为山东人,如果作者是山东人,吴语在书中毫无立足之地,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现在书中居然出现了大量的吴语,这只能说明作者是南方人,他在有意识地使用山东土白描述北人北事时,无意识地将自己习惯使用的南方语言夹杂于其间。试想,除了这个原因,我们还能寻出什么理由来解释这种奇怪的改动?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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