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回西门庆书房赏雪 李瓶儿梦诉幽情（2）1117年10月21、22、24、25、26、28日，六日事酥油白糖牛奶花友好，见字如面。我们在读《金瓶梅》第六十七回， 西门府六妾李瓶儿去世第三十五天，农历十月底，下起雪，天气好不寒冷。西门庆在西花园藏春坞书房摇椅上躺着，梳头师傅小周上门，篦头、按摩。三十三岁的西门庆，一头长发，黑臻臻，油亮亮，他看上去如此年轻，俊俏的脸上有一种不被察觉的苍白，就像这个天色。小周师傅在肩胛骨两侧缝隙中用力推导，他忍不住哼叫出来，觉着舒坦。最近常感腰酸背痛，嘴上不喜荤腻，一觉醒来也没个清爽，他只道事务烦杂，歇歇就好了。这一回的叙事是静态的。李瓶儿在家停灵二十八天发丧，清河县官贾、军民、娱乐圈、外加亲朋好友，半个清河小城，以及山东省、东平府政要流水般前来吊唁。李瓶儿刚下葬，紧接着搞大型接待，宴请京城红人黄太尉，用应伯爵的话，一顿饭“上千人管待了去”，如此喧嚷之后，此时的西门府在静静落雪。藏春坞书房。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冬日早晨，作者兰陵笑笑生为读者对应了一组空间关系，当然还有这些空间里发生的故事，提示并保鲜着读者的记忆。你会想起：啊，原来西门府有两个书房。一个位于中轴线第三进院落的西厢房，和会客大厅在同一个院落，对面东厢房里现住着女儿西门大姐和女婿陈敬济。说起来，这对小夫妻1115年5月来西门府避难，转眼已经两年过去了……你还会想起这间西厢书房里曾经住着好看的美男子小书童，上房大丫头玉箫一天八遍往书房跑。就是在这间书房外面，门卫平安听见西门庆和书童，不知为何会把“地坪踩得一片响“。但后来，书童不是和西门庆，而是玉箫在床上被潘金莲抓了个正着，书童连夜卷铺盖出逃，那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年，就这样消失在读者视野。现在西门庆正在梳头按摩的藏春坞书房是新建的，位于后来扩建的西花园，就是被圈进西门府的花家老宅位置，后靠西门府地势最高的花园山体，前临溪流水泽，是西门府一处极安静所在。关于花家老宅，那是一个似乎已经结束的漫长故事。当然这间书房里也会有一个新的貌美书童，情妇王六儿推荐了自己的兄弟王经。人事是如此喧嚣，而时空沉默无言。应伯爵一早就过来，陪在旁边唠嗑，伙计端了两碗牛奶上来，看下那时候的牛奶怎么喝：只见画童儿拿了两盏酥油白糖熬的牛奶子。伯爵取过一盏，拿在手内，见白潋潋鹅脂一般酥油飘浮在盏内，说道：“好东西，滚热！”呷在口里，香甜美味，那消气力，几口就喝没了。西门庆直待篦了头，又叫小周儿替他取耳，把奶子放在桌上，只顾不吃。伯爵道：“哥且吃些不是？可惜放冷了。象你清晨吃恁一盏儿，倒也滋补身子。”西门庆道：“我且不吃，你吃了，停会我吃粥罢。”那伯爵得不的一声，拿在手中，又一吸而尽。牛奶在轻微发酵之后，分离出来的乳脂是酥油，和黄油类似。酥油单独食用，或者和炒面粉、煮茶配伍，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西域美食，奢侈如青海塔尔寺等藏传佛教寺院，用酥油制成花朵礼佛，发展成为完善的宗教艺术品类。距西域遥远的清河，西门府餐桌上的酥油牛奶，告诉我们的是明代商路通达、贸易繁荣，有紧接着来向西门庆辞行的三妾孟玉楼兄弟孟锐为证。定不得年岁三妾孟玉楼是一个标准商人妇。其前夫是城南杨家布庄老板。孟玉楼的第一段婚姻里，老公杨宗锡主外，孟玉楼主内，但她不仅是远近闻名的杨家布庄柜姐，还是实际操盘布庄运营的老总。对孟玉楼来说，这些都成了往事。今天做生意的亲弟弟上门，来向大姐、姐夫辞行。西门庆问：“二舅几时起身，去多少时？”孟锐道：“出月初二日准起身。定不的年岁，还到荆州买纸，川广贩香蜡，着紧一二年也不止。贩毕货就来家了。此去从河南、陕西、汉州①去，回来打水路从峡江、荆州那条路来，往回七八千里地。”伯爵问：“二舅贵庚多少？”孟锐道：“在下虚度二十六岁。”伯爵道：“亏你年小小的，晓的这许多江湖道路，似俺们虚老了，只在家里坐着。”① 汉州：今四川省广汉市，唐置，时辖雒、什邡、德阳、绵竹、金堂5县，民国废。这段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对话，横跨了中国山东、河南、陕西、四川、湖北、安徽、浙江、江苏八大省份，花间手绘了一张孟锐此行的商路图，供花友有个直观参考：这张图的前提是《金瓶梅》故事发生地清河位于现在山东聊城（图中蓝圈标识）附近这一论断成立。二十六岁的商人孟锐此行在隆冬起身，沿黄河向西至西安，然后走陆路到达现四川绵阳、广汉附近，就是书中说的汉州，之后再顺长江而下，过重庆、荆州、武汉、杭州。注意！这位年轻商人已经到达了京杭大运河最南端，他当然会走运河北上，一路都是这个地球上当时最繁华的都市：苏州、常州、扬州……，渡过黄河，就离家不远了。这一圈要多远？用孟锐的话说，七八千里地。要多长时间？“定不得年月”，一两年也说不定。八千里路云和月。孟锐做的生意，应该是香蜡、纸张等日用百货批发及零售。到了苏杭，怎么会没有丝绸买卖呢？只不过姐夫西门庆也做这门生意，不好提罢了。说话间，西门府绸缎铺经理韩道国进来，汇报南下采购准备的事。湖州丝绸、松江布韩道国带来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头一项就是这次采购西门府并没有独家雇船，而是和其他商户拼船出行。此外作者还为读者补充了资金预算，绸缎铺这次南下带六千两现银（约现人民币600万元）：西门庆道：“兑二千两一包，着崔本往湖州②买绸子去。那四千两，你与来保往松江③贩布，过年赶头水船来。你每人先拿五两银子，家中收拾行李去。”②湖州：现浙江省辖城市 ，地处长江三角洲浙、苏皖、三省交汇地。是历史上著名蚕乡，也是世界丝绸文明发祥地之一。③松江：地处今上海市境内，元代松江人黄道婆由今海南带回织造技术，推动了松江地区棉纺织业发展。经元明两代，松江棉布行销全国，且远销日本和朝鲜，有“衣被天下”之称。作者 八零二高级教师 / 高级记者现居大连 / 添加微信交流这次采购，西门庆派出了家中最受器重的两个大伙计韩道国和来保，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和老板的诀别。几个月后的第八十一回，两人沿着运河赶早春凌汛后的第一批船北上回家，归途中得知家主西门庆的死讯，看回目：韩道国拐财远遁，汤来保欺主背恩。这是西门庆死后更为精彩的故事。今天就到里吧，花友再会。（一壶花间注释参考《金瓶梅大辞典》 巴蜀书社 黄霖主编、《金瓶梅词典》中华书局 白维国编；一壶花间发表文字均申请版权保护，插画来自@大圣的小宇宙，权侵删）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47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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