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回李瓶儿病缠死孽 西门庆官作生涯1117年8月28日，9月4日、5日，几日事黑与红花友好，我们开始读第六十回，作者启笔写李瓶儿的死亡。此时的兰陵笑笑生笔下，文字已经脱离了精巧的叙事窠臼，呈现出浓墨重彩的大写意堆砌，似乎已经写疯了。此后的《金瓶梅》，更像一块块色彩浓烈的印象派画作。来看李瓶儿——这位丧子母亲的悲苦。儿子下葬后，她整日呆坐房内，门都懒得出了，悲泪三两阵，哀绪万千重。但此时的西门府大门口，街对面一年前买过来的乔大户家旧宅①门首，缎子铺在官哥下葬一周后红红火火开张了。① 乔大户旧宅：富户乔大户老宅，和西门府对街，后乔大户购置新房，西门庆700两银子买入。从南京采购的二十大车丝绸锦缎到了，热火朝天忙着卸货，西门庆赶着打点银两贿赂码头主事偷逃关税。新铺面开业，家里人来人往，店面披红挂绿，热闹非凡。那日，亲朋递果盒挂红者约有三十多人，夏提刑也差人送礼花红来。乔大户叫了十二名吹打的乐工、杂耍撮弄。西门庆这里，李铭、吴惠、郑春三个小优儿弹唱。甘伙计与韩伙计都在柜上发卖，一个看银子，一个讲说价钱，崔本专管收生活。西门庆穿大红，冠带着，烧罢纸，各亲友递果盒把盏毕，后边厅上安放十五张桌席，五果五菜、三汤五割，从新递酒上坐，鼓乐喧天。十五桌席面，从早吃到晚。笑笑生一连用了三处红，故意的。现今张艺谋趣味如是。亲朋好友，做官的、借贷的、沾亲带故的、帮闲抹嘴儿的，都到齐了。三个小优在席间唱了一套《南吕·红纳袄》（又一个红），酒过五巡食割三道，请来的乐队吹打弹唱，旁边杂耍百戏，席间觥筹交错。应伯爵、谢希大喝到兴起，飞起大杯，开始猜酒行令。酒局上的调笑和游戏，占了这一回近半篇幅，兰陵笑笑生是在写缎子铺开业的热闹吗？不是，他在涂抹李瓶儿的哀痛。那是画面中央一点点被湮没的幽黑，天地不仁，生活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周遭是铺天盖地，活着的、浓重的欢乐和——化不开的红。鼓乐与叫骂大门口的鼓乐声传过来，让李瓶儿恍惚。儿子、丈夫、钱财、曾经对未来生活的诸多打算，包括她在京城梁中书府的血雨腥风，以及追随花太监外驻岭南不能为外人道的过往，此时都成了一个玩意儿——官哥留下的拨浪鼓，一圈斑驳的红色，挂在墙上，一动不动。追忆当年魂梦断，为云为雨也为风。此时西门府这般热闹，大房吴月娘、二妾李娇儿、三妾孟玉楼忙着陪客迎来送往；四妾孙雪娥主理着后厨，因捡漏和西门庆睡了一晚，随后给买了个丫头翠儿使唤；五妾潘金莲虽然死了爱猫雪狮子，但依然开心到连装都不装一下，每日抖擞精神，百般称快，指着丫头高声开骂：“贼淫妇！我只说你日头常响午，却怎的今日也有错了的时节？你斑鸠跌了蛋──也嘴答谷了②。春凳折了靠背儿──没的椅了③。王婆子卖了磨──推不得了。老鸨子死了粉头──没指望了④。却怎的也和我一般！”②斑鸠摔破了蛋，发出哀鸣。讥讽人遇挫折或非常失意。答谷：斑鸠鸟的哀鸣声；又解耷拉着嘴巴。③凳子没了靠背儿，不能够依靠。讽刺人失去了依靠。春凳：长而宽的椅子。④开妓院的老鸨没有妓女，无法经营赚钱。讽刺人失去了指望。潘金莲的叫骂和大门口的鼓乐声一起传来。李瓶儿呆坐着，很久，她欠了欠身，忽觉身下一团恶露汹涌，叫丫头过来蹲马桶看，只见猩红的鲜血夹着黑紫的凝块下泄入注。惊梦与银响李瓶儿丧子悲伤，又连着潘金莲重气，旧病复发，恶露缠身，逐渐茶饭顿减，只半月功夫，人就脱相黄瘦下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外轻叩窗棂，披衣看过去，竟然是前夫花子虚抱着儿子官哥招呼她，李瓶儿上前要抱儿子，被花子虚推倒，撒手惊觉间，却是南柯一梦，醒来浑身冷汗湿透。特别确切地，李瓶儿知道自己要死了。她想起西门庆——这位当年自己的银行保险箱，因这些年有了儿子官哥，此时心里竟然有万般不舍。作者 八零二高级教师 / 高级记者现居大连 / 添加微信交流但这会儿西门庆顾不得李瓶儿许多，买卖开张忙得不亦乐乎，雪花白银在西门府内外哗啦啦流淌：刚开业的缎子铺第一天营业额就达到了五百两，柜台差点被挤破，当晚盘点，数钱数到了手抽筋儿。钱是爱热闹喜扎堆的，搞政府采购项目向西门庆借钱的李智、黄四也来还贷了，还了三百五十两。关于这笔投资，我们另找个时间细算账。西门庆惦记着小兄弟常峙节在儿子去世当天来借三十五两银子买房的事，他找来应伯爵：西门庆道：“……你吃了饭，拿一封五十两银子，今日是个好日子，替他把房子成了来罢。剩下的，叫常二哥门面开个小铺儿，月间赚几钱银子儿，就够他两口儿盘搅了。”三十五两银子，买上回常峙节所说的大小四间，上下两层小跃临街房。西门庆还多给了十五两，特特嘱咐让常峙节夫妻用门面房开个小超市，足够两人经营过活了。有位有钱，有情有义西门庆~张竹坡这回总批：“色欲有悲伤之时，钱财无止足之处，为世人涕泪相告也”。张老想多了，金钱的交响太过恢宏，足以淹没一切，包括笑笑生的涕泪，以及清河最富有女人李瓶儿的病痛和悲伤。点击群发时才见竟然还没有标题，最糟糕的事了，“金钱的有用和无用”，凑合着用吧。第六十回阅读结束，问候花友，健康平安，再会。（文中及封面插画来自芭蕾舞剧《莲》剧照，权侵删；公号“一壶花间”发表文字均申请版权保护，侵权必究）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49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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