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腊月初一日,西门庆一早往衙门中同何千户发牌升厅画卯,发放公文。忙完了回到家,又打点礼物猪酒,并三十两银子,差玳安往东平府送胡府尹去。胡府尹收下礼物,即时封过札付来。西门庆在家,请了阴阳徐先生,厅上摆设猪羊酒果,烧纸还完了愿,就把徐先生打发回去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这会儿看见玳安拿着帖回来了,西门庆看了回贴,札付上面用着许多印信,填写乔洪本府义官名目。一面使玳安送两盒胙肉与乔大户家,就请乔大户来吃酒。又分送给吴大舅、温秀才、应伯爵、谢希大并众伙计,每人都是一盒,不在话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同时西门庆又发贴儿,初三日请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刘、薛二内相、何千户、范千户、吴大舅、乔大户、王三官儿,共十位客,叫一起杂耍乐工,四个唱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那天孟玉楼攒了帐,递给西门庆,让西门庆交代给金莲管理,他不管了。因来问月娘道:“大娘,你昨日吃了药儿,可好些?”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月娘道:“怪的不人说怪浪肉,平白教人家汉子捏了捏手,结果今天就好了。头也不疼,心口也不发胀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玉楼笑道:“大娘,你原来就是缺他这一捏。”连大妗子也笑了。西门庆拿了攒的帐来,又问月娘,道:“你看玉楼那边现在不管账了,咱们现在交给谁管合适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月娘道:“该那哪个管,你交给那个就是了。来问我干什么呀,现在谁肯让的谁?”听了月娘这么说,这西门庆方打帐兑三十两银子,三十吊钱,交给金莲管理,不在话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良久,乔大户到了。西门庆陪他厅上坐的,如此这般拿胡府尹札付给他看。看见上面写义官乔洪名字:“援例上纳白米三千石,以济边饷”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乔大户看了以后,满心欢喜,连忙向西门庆失恭致谢:“多累亲家费心,容当叩谢。”因叫乔通:“好生送到家去。”又说:“明日若亲家见招,在下有此冠带,就敢来陪。”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西门庆道:“初三日亲家好歹早些过来。”一面吃茶毕,分付琴童,西厢书房里放卓儿。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646.html
他们两同到书房,才坐下,只见应伯爵到了。敛了几分人情,交与西门庆,说:“此是众位兄弟奉贺哥的分资。”西门庆接了,看头一位就是吴道官,其次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寡嘴、常峙节、白赉光、李智、黄四、杜三哥,共十分人情。
西门庆道:“我这边还有吴二舅、沈姨夫,门外任医官、花大哥并三个伙计、温蔡轩,也有二十多人,就在初四日请罢。”一面令左右收进人情去,使琴童儿:“拿马请你吴大舅来,陪你乔家亲爹坐。”因问:“温师父在家不在?”
来安儿道:“温师父不在家,去朋友那儿了。”不一时,吴大舅来到,连陈敬济五人共坐,把酒来斟。卓上摆列许多酒饭。饮酒中间,西门庆因向吴大舅说:“乔亲家这边可有好事儿,今日已领下札付来了。容日我这里备礼写文轴,咱们从府中迎贺迎贺。”
乔大户道:“惶恐,多大的职役,敢起动列位亲家费心。”
当日席间猜枚行令。饮酒至晚,乔大户先告辞家去。西门庆陪吴大舅、伯爵坐到起更时分方散。结束了以后,西门庆就归金莲房中来。那妇人未等他进房,就先摘了冠儿,乱挽乌云,花容不整,朱粉懒施,穿着衣服歪在床上,房内灯儿也不点,静悄悄的。
西门请进来,便叫春梅。不应,只见金莲睡在床上,叫着只不做声。西门庆便坐在床上问道:“怪小油嘴,你怎的那么个腔儿?”也不答应。被西门庆用手拉起他来,说道:“你这今儿个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呀?是有什么心事儿还是怎么的?”
那妇人便做出许多乔张致来,把脸扭着,止不住纷纷香腮上滚下泪来。那西门庆就是铁石人,也把心肠软了。连忙一只手搂着他脖子说:“怪油嘴,好好儿的,你们两个平白的置什么气呀?”
那妇人半天方回说道:“谁和他置气来?他平白寻起个不是,对着人骂我是拦汉精,趁汉精,趁了你来了。他是真材实料,正经夫妻。谁教你又到我这屋里做甚么!你守着他去就是了,省的我把拦着你。说你来家,只在我这房里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呀,你这几夜是在我这屋里睡的吗?白眉赤眼儿的嚼舌根。一件皮袄,也说我不问他,擅自就问汉子讨了。我是你们家使唤的奴才丫头,莫不还得往你屋里给你磕头去?因为春梅这小肉儿骂了那贼瞎淫妇,也说我不管,他总有些说的。你说你是个男子汉,若是有主张,能说句话,那里有这些闲言帐语。怪不的俺们自轻自贱,常言道:'贱里买来贱里卖,容易得来容易舍。'我这被你娶回家,给你家做小老婆,我看是活不长。你看昨日,生怕气了他,在屋里守着的是谁?请太医的是谁?在跟前撺拨侍奉的是谁?苦恼俺们这阴山背后,就死在这屋里,也没个人儿来揪问。从这件事就看出那人的心来了!还教我含着眼泪儿,走到后边与他赔不是。”说着,那桃花脸上止不住又滚下珍珠般的泪来,然后倒在西门庆怀里,呜呜咽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西门庆一面搂抱着劝道:“行了行了,我的儿,我连日心中有事,你两家各省一句儿就罢了。你教我说谁的是?昨日我要来看你,他说我来与你赔不是,不放我过来。我往李娇儿房里睡了一夜。虽然我跟她睡了一晚上,但是我这一片心只想着你。”
妇人道:“得了吧,我也见出你那心来了。一味在我面上虚情假意,倒老还疼你那正经夫妻。他如今替你怀着孩子,俺们就是一根草儿,拿甚么比他!”这时西门庆搂过潘金莲脖子来亲了个嘴,道:“小油嘴,休要胡说。”只见秋菊拿进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