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金瓶梅》中西门庆的经商理财多属于投机行为,巨额的不当得利使社会利益受到损害,社会矛盾更加激化。其奢侈的消费不仅过多地消耗了社会有限的资源,也对社会风气产生不良影响。他的经济活动具有明显的封建性与腐朽性,对社会的发展与改良没有起到好的作用。“贪欲”在他身上没有成为社会发展的杠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3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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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金瓶梅》;西门庆;投资;消费;贪欲;负面效应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37.html
西门庆是《金瓶梅》中的主角,也是金学研究的热点,其经济活动具有极强的叙事张力,他的所作所为展现了中晚明时期一些商人独特的敛财方式。
对于他的阶级属性及经济活动很多学者都进行过论述。如“商人、恶霸、官僚”三位一体形象说[①];“新兴商人”说[②];官商与新兴商人的混合体说[③]……的确,他身上带着那个时代的许多特点,但他又不同于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新兴资产阶级的形象,也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商人形象,他是中晚明时期从市民中崛起的官商结合体。
人们大多认识到了这一形象的特殊性及其意义,但对其价值评判众说纷纭,自“笑笑生”从道德的角度对这一形象否定之后,人们又从不同的角度对这一形象进行观察与评价,不少学者在论述这一形象的许多否定性因素之后,
又认为西门庆的经济活动在晚明政治、经济都发生明显变化的新形势下,在独特的时代背景中有其相应的价值,因为“贪欲”是社会发展的杠杆,从这个角度对西门庆的经商理财做了一些肯定。
本文的看法与之略有不同,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观察、剖析西门庆的经济活动,可以对他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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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精明强悍与社会效益的被损害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37.html
西门庆在《金瓶梅》中是一个善于经商理财的形象,从投资的角度看是一个成功者。
他是当时市井商人崛起的写照,在他身上处处透着商人的精明能干,他是一个善于抓住商机(也包括其它机会)去攫取巨额财富的人,他的身上带着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新鲜色素,强烈的贪欲使他成为一个暴发户的代表,小说中,他的精明强悍、善于经商理财与陈经济的颠狂无能形成对比,这便使人们对这一形象产生岐义,认为他是“商业资本家”或“新兴商人”等,对社会经济发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晚明商业经济发展迅速,善于商海博击的西门庆是否对社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答案是否定的。
小说中的西门庆的确精明能干,小说第二回交待了西门庆的出身“原是清河县一个破落户财主,就县门前开着个生药铺。从小儿起也是个好浮浪子弟,使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近来发迹有钱,……”[④]
可见其一开始不过是一个混迹市井的“破落户财主”,然而子承父业之后,很快“发迹有钱”,短短五、六年,聚起了“数万产业”。
就其致富途径而言,除了借婚姻关系谋财外,主要是设店经营,开了四、五个店铺,还走“标船”搞长途贩运,借助官场信息及关系到扬州兴贩盐引,以及放高利贷、官吏债,贪赃卖法,偷税漏税等。
小说第七十九回写其弥留之际对吴月娘的一番嘱咐:“我死后,段子铺是五万银子本钱,有你乔亲家爹那边多少本利,都找与他。……贲四绒线铺,本银六千五百两;吴二舅绸绒铺,是五千两,……”[⑤]
从其家产可大至看出,这在万历年间已属中贾。而其段子铺的本金已达五万两银子,这样的规模也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然而,从经济学的角度看,西门庆的善于经商理财更多的属于投机行为。小说中,他在贪欲的支配之下,很少有合法的商业活动,比如他欺行霸市,为了垄断整个县城的药材买卖,以卑劣手段对待蒋竹山。
第78回中,应伯爵领了李三见西门庆,商量古器买卖。李三道:
“今有朝廷东京行下文书,天下十三省,每省要两万银子的古器。咱这东平府,坐派着二万两,批文在巡按处,还未下来,如今大街上张二官府,破二百两银子,于这宗批要做,都看有一万两银子寻。……老爹若做,张二官府拿出五千两来,老爹拿出五千两来,两家合着做这宗买卖。……”
西门庆却说:“比是我与人家打伙儿做,不如我自家做了罢,……”很快,他便弄到了批文。[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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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明代中晚期开中盐引是最赚钱、最有利可图的行业,往往可获利数倍。小说中,西门庆凭借关系不仅开中三万盐引,并且得到蔡御史的帮助“比别的商人早掣取你盐一个月。”(四十九回)[⑦]转手一倒卖,便谋取了巨额暴利。
西门庆被人们认为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而经济学中关于精明的商人的论断意味着这个商人总是在其每一笔交易中打破等价交换的规则,但是一个社会经济的系统不可能建立在这样的欺骗行为之上,商人不可能从稀薄的空气中抽取利润,那么,利润从何而来呢?显然来源于社会和百姓,或者说是对他人的剥夺。
劳动力本身创造价值,而资本只不过是“凝炼”的劳动力,通过投资来获取利润如果符合效益分配原则,那就是合法的、正当的,属于取之有道。
西门庆并不如此。他在商业活动中更多采取的是投机行为,其资本也多为“投机资本”,即这种资本是“机会主义的”,往往通过从事套利交易、短期交易而迅速获利。经济学中的“套利”可以说是无风险的收益,低价买,高价卖,不冒风险地赚钱。
在市场中供给和需求决定着价值,于是“投机者在个别随机事件的机会上下赌注”[⑧],西门庆正是这样通过权力、关系及官场得来的信息等不断套利,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取了大额的不当盈利。
这种行为无形中给社会和他人造成了损害。“假定个人投资的盈利对社会利益是有损害的,那么不管个人投资的目的是不是盈利,或是不是以盈利为主要目的,只要盈利的结果损害了社会利益,那就应当受到指责。”[⑨]
西门庆的商业活动有很多违法之处,而任何违法的个人投资盈利,都有损于社会利益,由此,我们不能认为西门庆的经济活动也推动了社会经济的发展。
并且,由许多不当得利而获取的巨额财富又带来了收入分配差距的不合理。经济意义上收入分配差距的合理性存在的基本条件:
一是生产要素供给者的机会均等,他们之间参与市场经济活动的出发点是相同的;
二是生产要素供给者按效益分配原则取得各自的收入。而西门庆在经济活动中经常没有同其他商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并且也没有完全按效益原则取得收入。
如果说经济意义上收入分配合理差距的存在会带来诸如效率的增长、生产力的发展、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等积极结果,那么不合理的收入分配差距将会进一步导致社会矛盾的激化,西门庆的经济活动只能造就更多的不公平,随着这种不公平的不断增多,社会矛盾只能日益激化。
并且,既使经济意义上收入分配差距的合理会带来积极结果,而从社会意义上看,收入分配差距偏大,仍然会导致社会的混乱与不安定。
所以,西门庆尽管很精明,谙熟理财之道,但由于违法,及手段的不正当,偷税漏税等,他更多的是给社会带来了损害。
《经济学的伦理问题》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37.html
《金瓶梅》不仅写了西门庆投资理财的赚钱过程,也以大量笔墨描述了他奢侈消费的过程,而这一过程同样充满了对社会的负面影响。
在经济社会中,奢侈之风盛行有时会刺激各行各业的兴旺,并且,消费者的消费是否奢侈在不同的时代也有不同的标准,谁都不能把禁欲主义作为一种行为准则强加给消费者,消费者也有自己的爱好与倾向。
对于消费是否奢侈,不仅要以社会平均消费水平作为标准,而且还要以社会、文化、心理等方面的评价为标准。
尽管人们在对消费行为是否奢侈的认识上有一些差异,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个人的消费行为应当符合社会规范,每个社会成员的消费行为不应当使其他社会成员的生活或利益受到损害,这是每一个成员应当遵循的行为准则。
“个人消费行为是不是合理,从社会规范的角度来看,是以一个人的目标是不是造成对另一个人的目标的损害,一个人的消费行为是不是造成对另一个人的利益的损害作为判断依据的。”[⑩]
我们知道,不合理的消费支出或消费行为主要有两种:一是吝啬,由于吝啬不会损害他人的利益,就不会给社会带来较多的不良影响。
当然经济学里面的“节俭悖论”也告诉人们节俭会抑制过高的总需求,有助于消除通胀,然而节俭往往也不利于经济的发展,引起萧条,但整体来说吝啬或节俭都不会给社会或他人带来明显的不良影响。
二是奢侈,奢侈无论是对社会资源的消耗,还是对社会风气都有明显的不利影响。
《金瓶梅》中西门庆及其家人的消费无论从哪个方面评价都应属奢侈性消费,而且给社会带来了不良的影响。
他们过着吃喝玩乐的放纵生活,西门庆是个“撒漫使钱”的汉子,他的家里可谓大宴三六九,小宴天天有,“端的朝朝寒食,夜夜元宵”。
各种酒席接二连三,奢华阔绰,在当时很名贵的鲥鱼,在他家也不过是一道很普通的菜肴,既使是寻常的家常早餐、午餐也是十分的奢靡。
两个小厮放桌儿,拿粥来吃。就是四个咸食,十样小菜儿,四碗顿烂:一碗蹄子,一碗鸽子雏儿,一碗春不老蒸乳饼,一碗馄饨鸡儿,银厢瓯儿里粳米投着各样榛松栗子果仁……梅桂白糖粥儿。西门庆陪应伯爵、陈经济吃了,就拿小银钟筛金华酒,每人吃了三杯。(第二十二回)[11]
红邓邓的泰州鸭蛋,曲湾湾王瓜拌辽东金虾,香喷喷油碟的烧骨,秃肥肥干蒸的劈鸡。
第二道,又是四碗嗄饭: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煠猪肉,一瓯儿炮炒的腰子。
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磁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西门庆将小金菊花杯斟荷花酒,陪伯爵吃。(第三十四回)[12]
家常便餐已如此奢靡,更不用说极其讲究的盛宴,如四十三回家中女眷元宵节的会亲祝寿宴,不仅上大菜,还配以音乐、戏文、烟火等,奢华靡费。
四十九回中请宋御史、蔡御史一席酒就“费勾千两金银”,劳民伤财,惊天动地,被应伯爵认为在山东一省也“响出名”了,小说中奢侈的吃喝玩乐比比皆是。
此外,还有西门庆用于嫖娼宿妓等其它活动的大量消费。与此相对的却是贫困百姓的生活,小说中人口买卖频繁,西门庆骑的一匹高头点子青马,相当于一二十个丫头的身价。
就西门庆的消费而言,其负面影响显而易见,大事铺张的宴请使社会有限的资源被个人这种不合理的消费行为过多消耗了,社会资源是有限的,在资源既定的条件下,过度消费就是对有限资源的不合理使用,铺张浪费,造成了对社会其他人员的目标和利益的损害。
此外,西门庆及其家人的奢侈消费行为还影响到了社会风气。消费有示范效应,而示范效应是社会性的,西门庆不可避免地受到当时社会上的奢靡之风的影响,反过来,作为一个暴发户由于聚集了大量的金钱,消费时不仅奢侈,而且常带有炫耀性。
炫耀性消费主要是指购买商品的目的不仅仅只是获得相应的物质,更多的是为了获得高品质或很多人没有的商品,从而获得个人的满足感、荣耀感。
问题在于炫耀性的消费往往带有暗示作用,它会引导一部分不具备经济实力的人为了扭曲的自尊或虚荣心,盲目攀比,去透支追随奢侈品,通过奢侈消费寻求心理认同,而这只不过是一种虚假的价值体现,给个人及社会带来了诸多的问题。
奢侈性的消费常常会对不良风习起推波助澜的作用,使社会风气日益败坏。
《金瓶梅》中,西门庆之后的张二官等人便是写照。西门庆的消费中除了一般的吃喝玩乐外,还有一项重要的开支就是行贿送礼,而这无疑更是对社会起了腐化作用。
“个人消费行为对社会风气的影响可分为正面影响和消极影响。对社会风气产生消极影响的消费行为,是不合理的消费行为。奢侈性消费是不合理的消费行为中的一种,它同样会对社会风气产生消极影响。”[13]
由此可见,西门庆的消费没有给社会带来好的效益和作用,反而助长了不良的习气,使社会风气“日益浸薄”。
西门庆是在独特历史背景下成长起来的畸形儿,他头脑清晰,果断精明,敛财迅速,但其泼天的富贵并没有能够促使社会的繁荣与发展。
他死后,尽管又出现了第二个西门庆——张二官,让人产生错觉,似乎这是一股充满活力,欣欣向上的新力量,但正如西门庆的毁灭一样,张二官等也一定不会有好的结局,这不仅是道德上的恶有恶报,更多的是其经济活动充满了封建性与腐朽性,这与他所处的时代分不开。
马克思、恩格斯说:“资产阶级赖以形成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是在封建社会里造成的。”[14]
而且,“从中世纪的农奴中产生了初期城市的城关市民;从这个市民等级中发展出最初的资产阶级分子。”[15]
然而,中国的晚明时代,社会并没有健康地朝这一方向迈进。明嘉靖以后,东南沿海城市的手工业和商业经济重新得到恢复和进一步的发展,并向其它地区延伸,传统的纺织业、陶瓷业兴旺发达,而矿业、冶铁业等也具相当的规模。
中国的确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商品经济也空前繁荣,商业资本雄厚者比比皆是:“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者有至百万者。其它二三十万则中贾耳。山右或盐或丝,或转贩或窖粟,其富甚于新安”。[16]
但由于封建政权对商品经济的压制和掠夺日益严重,以及市场运行机制的不健全等,使得大量的商业资本找不到好的出路,最终没有能促进产业资本的发展,
当然也就不可能较好地促进社会财富的增加,真正的“资产阶级”无法形成,西门庆也并没有蜕变成第一代商业资产阶级的父祖,自然,他们也不可能成为封建社会的掘墓人。
虽然西门庆的悲剧也被人认为是“专制体制下商业资本特别是民间资本的悲剧”[17],不可否认,封建的专制政体的确是商业资本的绝境,然而,除了制度、社会等因素外,西门庆的所作所为无疑又加剧其经济活动的封建性、腐朽性。
我们从西门庆的经济活动中可看出他有着与传统商人共同的心理诉求及不同的道德追求。
官商结合是中国封建社会特殊的现象,从历史上徽商等许多商人的发展史可看出,商人有钱后,为了提高自己的门第、身份以及保护私有财产等,需要为官,既使是虚职也让他们感受到一种保障。
而官府一向财力有限,并且当时官员的俸禄又较低,我们可以从顾炎武的《日知录》、赵翼的《廿二史札记》中了解到明代官员的薪俸之低,于公于私都很需要商人的支持,官与商自然而然地结合在一起。
既使官、商结合,但传统意义上的商人(或者我们把他们称为真正的封建商人),他们在经商行贾时,多数人在求“利”的同时能恪守较为严格的职业道德规范,在古人崇尚的“仁、义、礼、智、信”中更多地崇尚“信”、“义”。
而西门庆生活的背景是明中后期,明中叶后,从王守仁的“致良知”、王艮的“百姓日用即道”,到李贽等人的“好货好色”,传统的道德规范解体,张扬“人欲”的同时,伴随着礼制的颓堕,道德的沦丧,
西门庆作为这一时期的反面代表对传统道德更不屑一顾,这个带着新鲜色素的商人在其商业活动中已不再尊崇固有的职业道德规范,而是以各种手段聚积财富,油锅里的钱都敢捞出来花,典型的奸商形象,其商业活动的封建性与腐朽性比其他商人更突出。
他无法摆脱对封建官僚的依赖,甚至想尽办法拉近关系,让封建权力成为他的依靠和获取巨额利润的工具,其“暴发”的过程就是巧取豪夺、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过程,这在晚明有一定的代表性。
行政公权在西门庆的手里不再是服务于社会,而是服务于个人私利,服务于他不正当的商业活动,这深刻显现了封建经济关系的典型特征。
并且,由于他的钱财并不属于产业资本,而是投向商业活动、放高利贷、个人奢侈消费以及政治投资等,对封建经济的解体及社会商品经济的发展没有发挥作用,甚至起了阻碍作用,垄断与特权阻碍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转变,西门庆的商业活动处处都充满了浓厚的封建性与腐朽性。
综上所述,从西门庆的投资理财到其经济活动显示的特点,可看出他对于社会的发展与改良,对社会经济的整体促进并没有起到好的作用。
西门庆的经济活动外表上看,显示出资本主义萌芽时期那种蒸蒸日上的特点,生机勃发,但在他充满活力的占有欲下,却给社会带来了损害,欲的“恶之花”在他身上并没有结出公共利益的善果。
西门庆精明能干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极度的贪欲,他的贪欲是否促进了明代社会经济的发展,这需要我们进一步来认识贪欲的作用。
历史上人们曾认识到贪欲对社会发展所起的作用,黑格尔明确认为人们对物质利益的“恶劣的情欲”是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他指出:“我们对历史的最初一瞥,便使我们深信人类的行动都发生于他们的需要。他们的热情,他们的兴趣,便是一切行动的惟一源泉。”[18]
即:“个别兴趣和自私欲望的满足的目的都是一切行动的最后源泉。”[19]
恩格斯也承认:“自从阶级对立产生以来,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20]
贪欲是人们对物质的欲望和需要,它是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形成的前提条件和依据,它引发了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的运行机制,从而推动着人类历史的进步和发展。这其中,肯定的是人的情欲的积极道德价值,人的欲望和需要驱使着人类不断去追求利益的满足,探索未知的世界,从而开创文明的奇迹。
正因为如此,黑格尔才会认为贪欲是人们一切行动的惟一源泉和动力,它支配着人的行动,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最基本的推动力,是社会历史的支点。
古典经济学家伯纳德·曼德维尔也试图告诉我们私人以个人利益最大化为目的的行为,有时候恰恰可以促进公共利益的增长,但这样的一种转换机制在西门庆的身上并没有发生,因为“在一定条件下,人的欲望和需要是对社会发展起推动作用的,但并不是人们所有的欲望和需要都能起到这种作用,只有在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情况下才对社会发展起推动作用,
相反,而在其它情况下不但不起推动作用,反而会起阻碍和破坏作用。”[21] “个人的性格只有在社会关系所容许的那个地方、时候和程度内,才能成为社会发展的‘因素’。”[22]
显然,西门庆的经济活动已超越这样一个范围和程度,尽管他有精明强干的一面,但其行为对社会更多地起了负面作用。
在社会现实中,人的一切活动都有赖于资源的消费和收入的分配,经济利益构成人们一切利益的基础,并且,每个人在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时必须要考虑“条件极值”,必须把他人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当成自己的约束条件,否则,也只能以失败而告终。
从经济学的角度认识、解读西门庆这一独特的形象,有助于我们理解张竹坡所说:“作者直欲使此清河县之西门氏,冷到彻底。”(《金瓶梅读法》)
也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这部作品的叙事张力、深刻内涵,西门庆的经济活动不仅体现着个人的特点,也体现着中晚明的时代特点。
注 释:
[1] 沈天佑.金瓶梅红楼梦纵横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31.
[2] 卢兴基.论《金瓶梅》—16世纪一个新兴商人的悲剧.中国社会科学,1987(3).:[3] 孟昭连.从历史走向现实—《金瓶梅》对古代小说审美领域的拓展.南开学报,1988(5)..
[4] 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26.
[5] 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1214.
[6] 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1188.
[7] 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626.
[8] [美]纳赛尔•萨博(saber).投机资本.齐寅峰,等,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2:82.
[9] 厉以宁.经济学的伦理问题.北京:三联书店,1995:162.
[10] 厉以宁.经济学的伦理问题.北京:三联书店,1995:137.
[11] 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266-267.
[12] 兰陵笑笑生.金瓶梅词话.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414.
[13] 厉以宁.经济学的伦理问题.北京:三联书店,1995:138.
[14] 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45.
[1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252.
[16] 谢肇.五杂俎.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77..
[17] 李双华.西门庆——专制政体下商业资本的缩影.明清小说研究,2004(1).
[18] [德]黑格尔(Hegel).历史哲学.北京:三联书店,1956:58.:
[19] [德]黑格尔(Hegel).历史哲学.北京:三联书店,1956:59..
[20]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2:233.
[21] 何颖.非理性及其价值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309.:
[22] [俄]普列汉诺夫.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唯真,译.北京:三联书店,1965:24.
文章作者单位:陕西理工大学
本文获授权发表,原文刊于《陕西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3期。本文有所增改,转发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