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的匈牙利传奇之旅 (附:译不完的《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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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匈牙利的《金瓶梅》翻译和传播可谓传奇之旅。匈语《金瓶梅》转译自库恩1930年的德语节译本,比欧洲最早的译本晚了将近一个世纪之久,比德语译本也晚问世了半个多世纪。自60年代《金瓶梅》翻译成匈牙利语后,7次再版,并被改编为话剧和广播剧搬上匈牙利舞台和电台。《金瓶梅》超越了《红楼梦》等中国名著,成为匈牙利最受读者欢迎的中国古典小说。匈语全译《金瓶梅》事业仍在继续,《金瓶梅》的匈牙利之旅也远没有结束。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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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匈牙利之旅并非始自中国母港,而是经由德国这个中转站开始的。1928年,德国翻译家基巴特(Otto Kibat)的节译三卷本《金瓶梅》第一卷在德国出版。1930年,库恩(Franz Kuhn)的德语节译本《金瓶梅:西门及其六个妻子的冒险故事》在莱比锡出版。该译本被转译成了多个欧洲语种,如1939年米奥尔(Mernard Miall)的英语版《金莲》(The Golden Lotus) [1] ,对《金瓶梅》在欧洲的广泛传播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当时由于缺乏可以直接从汉语原版翻译中国典籍的翻译家,自德语版本转译便成了欧洲通常的做法。这个通常的做法也成了匈牙利中国古典文学早期翻译的传统。千呼万唤始出来,匈语《金瓶梅》终于在上世纪60年代问世了,从此开启了它在匈牙利的传奇之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一、《金瓶梅》的匈语翻译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50、60年代,匈牙利欧罗巴出版社制定了规格庞大的中国文化典籍出版计划,《金瓶梅》也在计划之内。当时唯一能直接从汉语翻译中国古典小说的合适人选汉学家陈国教授正忙于《西游记》的翻译,因此匈牙利也不例外地延续了通常的欧洲做法,以库恩的德语版本作为源语文本进行转译 [2]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1964年,匈牙利翻译家马特拉伊•托马什(Mátrai Tamás)以库恩的德语译本为源本,翻译了匈语《金瓶梅》,小说中的诗词则由女诗人普勒•尤迪特翻译,书名为《富人家中的美女们》或《豪门艳妇》 [3] ,由欧罗巴出版社出版。著名汉学家杜克义为该译本撰写了《后记》。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1983年匈牙利文版《金瓶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后又在1968、1971、1973和1978年再版了4次。1983年,阿卡迪亚(Arkádia)出版社再次出版了匈语《金瓶梅》。十年后,法藤阿尔斯(Fátum-ars)出版社于1993年再次出版该书,副标题是“十六世纪中国无名作家的小说”。1971年出版的第一卷,收录了前28章,1973年出版的第二卷,收录后21章,两卷共计49章。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由于当时欧洲一直也没有其他语种的全译本,德语全译本是1983年才出版,法语全译本是1985年出版,英语全译本是2006年出版的The Plum in the Golden Vase。到目前为止,在匈牙利还没有匈语《金瓶梅》全译本问世。因此,转译自德语的《金瓶梅》虽是节译本,在匈牙利仍受到了读者的普遍欢迎,甚至超过了《红楼梦》等其他中国古典名著,成为在匈牙利最流行的中国古典小说。在这种情况下,1964年版译本一直到了1990年后依然被一再重印,成为这个时期以后在匈牙利唯一再版的中国古典小说 [2] 。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二、《金瓶梅》在匈牙利的改编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1979.html

《金瓶梅》在匈牙利先后被改编为话剧和广播剧长时间上演和播出。

1984年,匈牙利“最伟大的一代”汉学家、中国古典文学翻译家陈国(Barnabas Csongor)将《金瓶梅》改编为话剧,搬上舞台演出一百五六十场 [4] 。陈国是匈牙利著名汉学家,曾任罗兰大学东亚系主任长达20年之久,也是匈牙利早期唯一直接自汉语原著翻译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的翻译家,他曾完整翻译《水浒传》和《西游记》,并翻译了大量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人的著名诗篇。

《金瓶梅》在匈牙利能够搬上舞台,完全得益于布达佩斯的达丽雅剧院一项外国古典戏剧的长期演出计划,剧院导演考西米尔•卡罗伊计划每年在该剧院上演一台外国古典戏剧,从1958年起已经上演了20多台。应卡罗伊导演之邀,1984年初,陈国依据原著,用时3个月将《金瓶梅》改编为话剧,经过3个月的排练,当年7月匈语话剧《金瓶梅》便在达丽雅剧院与观众见面了。自搬上舞台共演了150-160场 [4] 。

匈牙利的《金瓶梅》翻译和传播可谓传奇之旅。匈语《金瓶梅》转译自库恩1930年的德语节译本,比欧洲最早的译本晚了将近一个世纪之久,比德语译本也晚问世了半个多世纪。自60年代《金瓶梅》翻译成匈牙利语后,7次再版,并被改编为话剧和广播剧搬上匈牙利舞台和电台。《金瓶梅》超越了《红楼梦》等中国名著,成为匈牙利最受读者欢迎的中国古典小说。匈语全译《金瓶梅》事业仍在继续,《金瓶梅》的匈牙利之旅也远没有结束。

话剧的开场形式颇具中国神话色彩,序幕中一位仙人首先登场,向观众介绍故事的梗概,最后是判官传召西门庆的妻妾登场,她们轮流申诉潘金莲如何害死了丈夫西门庆,随着判官一句“我想看看事实”,剧情就此展开。而剧中的色情场景则通过幻灯投影舞蹈片断做了象征性的交代。 [5]

《金瓶梅》还被改编为系列广播剧,在匈牙利电台连续播出了好几个月 [2] 。

三、未竟的事业:陈国全译《金瓶梅》

陈国20多年前就已经着手了《金瓶梅》的匈语翻译。1984年,他应布达佩斯达丽雅剧院导演的邀请,直接依据汉语原著将《金瓶梅》改编为话剧在舞台演出,场场爆满,经久不衰,前后上演了150多场。可以说,这次戏剧改编开启了陈国翻译《金瓶梅》全书的漫长历程。直到几年前,已是90岁高龄的陈国仍在翻译着《金瓶梅》。

陈国本想把《金瓶梅》作为自己的收官之作,已经译完了全书,可惜未待他完成译稿的最后校订,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翻译的匈语版全书《金瓶梅》在匈牙利出版,便带着永远的遗憾于2018年3月去世。

匈牙利翻译家在中国文学典籍翻译中采取了以归化为主的翻译策略,尤其是自德语版本转译的作品实际上是经过了“双重归化”的过程,如对《金瓶梅》中的色情描写等不适合匈牙利文化的内容进行了严格的“净化”处理,一方面在德语版本已经大量删减的基础上进一步删除,另一方面则对于那些没有删除的性爱描写进行了高度“隐喻化”处理 [2] ,在戏剧改编中也采取了象征性的艺术表现手法。

匈牙利“最伟大的一代”汉学家和翻译家杜克义亲自为翻译撰写后记,陈国改编话剧,90年代后中国古典小说在匈牙利呈现出了衰弱的趋势,但是《金瓶梅》却被重印,并继续创作着它的全译本,充分说明了《金瓶梅》在匈牙利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和它的持久魅力。

陈国“出师未捷身先死”,带着终生的遗憾、牵挂着《金瓶梅》全译事业离开了我们,但是他未完成的事业定会有后来人继承,《金瓶梅》的匈牙利之旅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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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温秀颖、孙建成.《金瓶梅》英译中的中西文化互动与关联[J].中国翻译,2014(6):78-81。

[2]Hajdu,P.Classic Chinese Novels in Hungarian Translation [J].中国比较文学,2014(4):110-119。

[3]余泽民.译不完的《金瓶梅》[J].中国新闻周刊,2019年第15期。

[4]马祖毅、任荣珍.汉籍外译史[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

[5]史迁.舞台上的“金瓶梅”——匈牙利“中国热”浪潮中的一朵浪花[J].世界知识,1989(6):29。

基金: 2019年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文化典籍在匈牙利的翻译和传播研究”(项目编号:HB19YY005)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

王雪彤(1992-),女,河北唐山人,华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硕士,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区域与国别研究;。

王治江(1965-),男,河北唐山人,华北理工大学匈牙利研究中心主任,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区域与国别研究。

附:译不完的《金瓶梅》

作者/余泽民

我在学生时代就知有被称做“第一奇书”或“哀书”的《金瓶梅》,但未能读到。90年代漂到匈牙利,我学会了这个由欧亚语言杂交出来的小语种,并用它读了这部禁书。

匈文版《金瓶梅》由马特拉伊·托马什主译,诗词翻译则出自女诗人普勒·尤迪特之手。若将匈文书名直译回中文,听起来很通俗:《富人家中的美女们》或《豪门艳妇》。此译本自1964年首发后,再版7次,印量逾10万,超过了匈文版的《红楼梦》。

去年,作家邱华栋编写了一部装帧精美、资料丰富的《金瓶梅版本图鉴》,以纪念现存最早的《金瓶梅词话》刊印400周年。书里收入了国内外二十多种语言的一百多个版本,其中有四种是我从布达佩斯旧书店淘到的。美中不足的是,匈文版是从德文转译的,且有删节。

不过令人期待的是,老汉学家陈国(Csongor Barnabás)花了二十多年时间从中文直译的匈文版本,已近完成。

老先生在汉学界大名鼎鼎。1942年,东方学家李盖蒂·劳尤什接任布达佩斯罗兰大学东亚系主任,设立中文专业,陈国便是第一位学生,他也是匈牙利教育史上正式学中文的第一人。

我与陈国老先生相识,是在1999年8月的第一个周末。应作家克拉斯诺霍尔卡伊·拉斯洛先生之邀,我们一起前往他家做客。拉斯洛是《撒旦探戈》的作者,2015年国际布克奖得主,我曾陪他游历中国。拉斯洛家住在布达佩斯30公里外的一座小山上。那天作家亲自驾车,但途中意外发生车祸,在山路上与一辆突然杀出的小货车相撞。陈国吃力地推开被撞扁的车门,颤巍巍地下车,语调平和地摆摆手:“没事,我都好。”他的汉学家夫人范凌思(Ferency Mária)女士则惋惜地看看捧在手里的鲜花细声说:“糟糕,花折断了。”当时我由衷地钦佩这一对信步尘嚣、乐天知命的儒雅老人。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老人向我讲述了当年自己“歪打正着”学中文的趣事。他说他本来想学日语,因为当时日本是称霸亚洲的强国。他清楚地记得,他怯生生地走进李盖蒂教授的办公室说:“我想学日语。”“日语?这里没有日语。”教授打量了他一眼,“你要么学中文,要么什么也别学。”陈国当时蒙了,没有时间考虑,喃喃应道:“中文?那好,中文就中文吧。”

陈国一生都感激恩师。李盖蒂教授是博学之人,研究蒙学、满学和藏学,并不通中文,但他为汉学播下了种子,将陈国培养成了匈牙利汉学的开拓者。

新中国成立后,匈牙利最先与中国建交,不仅互派留学生,还互派教师。陈国印象最深的是来自北师大的郭预衡,另一位是冯友兰的女儿,我猜可能是作家宗璞。老先生说,50年代是中文专业的黄金时代,正式学生只有一两位,但旁听生多达三十多人。

从1963年到1983年,陈国接替恩师当了二十年的系主任,翻译了《水浒传》《西游记》《西游记补》和李白、杜甫、白居易的诗歌。古稀之年,他着手翻译《金瓶梅》,想将它当做自己的收官之作。每次与他见面,老人都会聊到翻译进展。遗憾的是,未等最后校订完成,他就于去年3月仙逝,终年94岁。

无独有偶,捷克著名汉学家克拉尔也于去年病故,享年97岁,去世前全力以赴翻译的也是《金瓶梅》。“同时说部,无以上之”,看来鲁迅对此书的评价也可套用到汉学界,即便对陈国、克拉尔这样的汉学大家来说,《金瓶梅》也是终极挑战。

原载《中国新闻周刊》总第897期

《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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