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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的两性关系有的为巴结官权服务,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有的为赚钱服务,受金钱的支配,带有浓烈的铜臭味;有的受到放纵的色欲的左右,紊乱多变,而崇尚中国传统两性伦理道德的、基于生命冲动和爱情的两性关系则比较少见,表现出重欲轻理、重色轻情的特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一种金钱买卖关系,从两性关系这个角度表现了明中叶社会人性堕落、道德沦丧、人欲横流的特点,表明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在两性关系上的约束力已逐渐失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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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说中,《金瓶梅》对两性关系的描写是比较丰富的,引起的非议、产生的影响也是比较大的。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金瓶梅》的主要人物在两性关系上都有比较复杂的经历。主人公西门庆在发妻陈氏早逝之后,续娶清河县左卫吴千户之女吴月娘为继室;把先头陈家娘子的陪嫁丫头陈雪娥收用为妾;与妓女李娇儿在勾栏里“打热”后“也娶在家里”(1回);听媒人说孟玉楼丈夫死后“手里有一分好钱”(7回),便千方百计娶回家来;他垂涎武大之妻潘金莲的美色,与潘金莲勾搭成奸后毒杀武大,偷娶潘金莲为妾;他与花子虚结拜为兄弟,却又觊觎花子虚之妻李瓶儿的美色与钱财,气死花子虚,打跑蒋竹山,把李瓶儿娶回家来,财色双收,拼凑起一个一妻五妾的庞大家庭。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西门庆在世时,李瓶儿就在妻妾争斗中气病而亡;西门庆死后,妓女出身的李娇儿马上改嫁张二官;孟玉楼改嫁李衙内;潘金莲不甘寂寞,与女婿陈敬济养下私胎,被逐出家门后被杀;孙雪娥与原来就有私情的伙计来旺儿私奔;只剩下吴月娘苦撑门面。一妻五妾之外,西门庆还与仆妇宋惠莲、贲四嫂、王六儿,丫环春梅、绣春、兰香,奶子如意儿,妓女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贵妇林太太等女人发生过性关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西门庆的四妾潘金莲先后与张大户、武大、西门庆、琴童、陈敬济、王潮儿等异性有过性的交往。西门庆的五妾李瓶儿先在梁中书家作妾,后来与花子虚、蒋竹山、西门庆有过夫妻关系。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与西门大姐、潘金莲、庞春梅、韩爱姐、葛翠屏等女性有过不浅的男女缘分。西门庆的丫环庞春梅被西门庆收用后,与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通奸;嫁给周守备后,又与周义通奸,最后纵欲而亡。西门庆的情人王六儿与韩道国结婚后,先是与韩道国的弟弟二捣鬼有私情,又与西门庆通奸,后来索性“大做”,当起暗娼,最后与二捣鬼结为夫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可以说,两性关系是《金瓶梅》描写的一个最为主要的内容。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金瓶梅》中两性关系的描写不仅是十分丰富的,而且也是很有特色的。两性关系是人类生活的重要内容,因为性是人类的自然天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自然本能。它既是一种普遍的生理现象,又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人类的爱情、婚姻、家庭生活以及与此有关的思想观念、法律制度等,都与这一生理现象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两性关系与整个人类生活相始终,是人类生活一个最为古老而又永远年轻的话题。本文拟以《金瓶梅》中的两性关系为中心,分析它本身所具有的特色,探索它所表现的文化精神及其与社会发展的联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一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00.html
在《金瓶梅》中,有些两性关系为巴结官权服务,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
西门庆的女儿西门大姐“就许与东京八十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1回)西门大姐与陈敬济的夫妻关系为西门庆接近巴结利用官权提供了方便。“蔡太师与我这四门亲家杨提督,都是当朝天子面前说得话的人。”(14回)通过这种姻亲关系,西门庆得以一步步接近朝中重臣,编织起庞大的官场关系网。这种两性关系已经成为政治关系的基础。
有的男女结合源于巴结官权等政治需要。亦官亦商的西门庆要在官场找靠山,正好“东京太师老爷府里翟管家,前日有书来,说无子,央及我这里替他寻个女子。不拘贫富,不限财礼,只要好的,他要图生长。妆奁财礼,该使多少,教我开了去,他一一还我。往后他在老爷面前,一力扶持我做官。”(36回)西门庆自己已无未嫁之女,就把伙计韩道国的女儿韩爱姐嫁给翟管家,“自此两家都下眷生名字,称呼亲家”(38回),西门庆与翟管家的关系因此更加非同一般。他与夏提刑受贿私放杀人重犯苗青,被人告发,因为有“翟亲家”的“鼎力相助”,西门庆才得以躲过惩罚。
西门庆巴结,讨好蔡状元,贿以金钱之外,还贿以女色,出资安排妓女董娇儿等供蔡状元淫乐。被西门庆私放的杀人犯苗青为“感谢”西门庆,“又讨了一个女子,名唤楚云,养在家里,要送与西门庆以报其恩。”(81回)这些两性关系带有明显的政治功利性,在强大的政治权力面前,男女性爱丧失了它所应具有的独立性和自主性,表现出十足的依附性和奴性,成为巴结官权的手段和工具。
二
在《金瓶梅》中有的两性关系为赚钱服务,受金钱的支配,带上了浓烈的铜臭味。
传统的两性伦理道德在《金瓶梅》中受到挑战、践踏。主宰两性关系的已经不是情爱等感情因素,也不是从一而终等道德规范,而是金钱利益等物资因素。在这种两性关系中,人们的性活动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性快乐,更主要的是为了获得性之外的物资利益,性成为攫取金钱等物资利益的手段和工具。
《金瓶梅》中的很多男女是因为金钱等物资利益才走到一起来的。西门庆娶孟玉楼,看中了孟玉楼的姿色,更看中孟玉楼“手里有一分好钱”(7回)。孟玉楼在尚举人与西门庆之间,选择了西门庆,也是看中了西门庆雄厚的财势:“这位官人便是本县里一个财主,知县相公也和他来往。”(3回)在西门庆与李瓶儿这对男女由偷情到结合的过程中金钱等物质因素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西门庆与花子虚结拜为兄弟,他知道花子虚的妻子李瓶儿有钱,于是借替花家寻人情、打官司之机,从李瓶儿手中接受了花家大量财物。一场官司下来,花子虚家财所剩无几,气病而亡。李瓶儿要嫁给西门庆,姿色之外,主要用钱财来吸引西门庆:“奴这床后茶叶箱内,还藏三四十斤沉香,二百斤白蜡,两罐子水银,八十斤胡椒。你明日都搬出来,替我卖了银子,凑着你盖房子使。“(16回)西门庆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两人正在谈婚论嫁的时候,西门庆的亲家陈洪受到朝廷查处,西门庆受到牵连。原先似乎对西门庆很“痴心”的李瓶儿此时却为自己在西门庆身上花那么多冤枉钱而后悔不迭:“况且许多东西丢在他家,寻思半晌,暗中跌脚。”(17回)她马上改变了自己的初衷,急急忙忙地嫁给了蒋竹山。事后知道西门庆平安无事,李瓶儿后悔不已:“又打听得他家中没事,心中甚是懊悔。”(19回)李瓶儿与蒋竹山离婚后嫁给西门庆时,仍然是用钱财来讨西庆的欢心:“一面开箱子,打点细软、首饰、衣服与西门庆过目。拿出一百颗西洋珠子与西门庆看,原来是昔日梁中书家带来之物。”(20回)而作为商人的西门庆纳妾不讲究门第品格,喜欢找孟玉楼、李瓶儿这样有钱的女人,以通过婚姻的渠道获得经济上的利益,“西门庆自娶李瓶儿进门,又兼得了两三场横财,家道益盛”(20回)。
在《金瓶梅》中很多男女也是因为金钱等经济因素才分道扬镳的。他们以利相交,一旦利尽,两性之间的缘分也就到了尽头。李瓶儿与蒋竹山的夫妻关系来得快,去得也快。医生蒋竹山来给因思念西门庆而成疾的李瓶儿看病,告诉李瓶儿西门庆家出了事,李瓶儿马上改变嫁西庆的主意,嫁给了蒋竹山。后来西门庆派地痞敲诈蒋竹山,借助官府之手迫害蒋竹山。李瓶儿在现实的利害面前,根本不顾与蒋竹山的夫妻情分,她骂丈夫:“我早知你这忘八砍了头,是个债椿,就瞎了眼也不嫁给你!"(19回)丈夫因为这场婚姻的缘故受到勒索敲诈,李瓶儿作为妻子没有想办法与丈夫共度难关,而是嫌丈夫懦弱受人欺,连累了自己:“妇人那里容他住,说道:‘只当奴害了场病,把这三十两银子问你讨了药吃了。你趁早与我搬出去罢!再迟些时,连我这两间房子,尚且不勾你还人。’”“但是妇人本钱置的货物都留下,把他原旧的药材、药碾、药筛、药箱之物,即时催他搬去,两个就开交了。”(19回)正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还未临头妻子李瓶儿就先飞走了。男女之间为了自己一方的利益根本不讲忠诚,不讲信义。
陈敬济与西门大姐的夫妻关系本来就有浓厚的政治色彩。陈敬济的父亲陈洪受亲家朝中重臣杨提督的牵连时,怕被抄家,要陈敬济和西门大姐带着一批装满贵重财物的箱子到西门庆家避避风头。谁知西门庆见财起意,想吞没亲戚寄放的这笔财物,一直到死不提归还之事,作为女婿的陈敬济也一直敢怒不敢言。西门庆死后,不再有所顾忌的陈敬济一再索讨这笔财物,以折磨西门庆的女儿、自己的妻子相要挟:“我如今要把他家女儿休了,问他要我家先前寄放金银箱笼。”(86回)“不讨将寄放妆套箱笼来家,我把你这淫妇活杀了。”(89回)夫妻之间为钱财弄到这般模样,还有什么感情可言。“可怜大姐到半夜,用一条索子悬梁,自缢身死,亡年二十四岁。”(92回)成为这种受钱财左右的两性关系的牺牲品。
在《金瓶梅》中,维系两性关系的主要是金钱等物质因素。西门庆的朋友常峙节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妻子整天在家怨天尤人,骂得丈夫在家立脚不住。后来常峙节得到西门庆的资助,手中有了钱,妻子一下子变得温柔、“恩爱”起来。“那常二只是不开口,任老婆骂的完了,轻轻把袖里银子摸将出来,放在桌儿上,打开瞧着道:‘孔方兄,孔方兄!我瞧你光闪闪、响当当无价之宝,满身通麻了,恨没口水咽你下去。你早些来时,不受这淫妇几场气了。’”(54回)在这里,两性之间即使是夫妻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行的,似乎到了无钱则无爱的程度。
在西门庆家里,西门庆作为一家之主,掌管着家庭的财产,对众妻妾拥有绝对的权威。他是“打老婆的班头,降妇女的领袖”。由于受金钱的左右,《金瓶梅》中的两性关系是不平等的。即使是在夫妻之间,也是谁掌握了财势,谁就可以称王称霸,谁就可以胡作非为。
在《金瓶梅》中,有的两性关系变成了赤裸裸的金钱买卖关系。西门庆一生婚外与不少女人发生过性关系,但其中没有一例是强迫的。西门庆“征服”异性不依仗暴力,而是用金钱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购买。好色的西门庆凭借自己的经济优势,用一点小恩小惠就轻而易举地“征服”了那些贪图物质享受的异性:三十岁的奶妈如意儿、伙计韩道国的妻子王六儿、伙计贲四的妻子章四儿、来旺的老婆等等,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这些女人唯利是图,道德沦丧。她们在付出了贞节的代价之后,主动向情人索取经济上的回报,就象商人做买卖一样。
在《金瓶梅》中,人们的色欲受到金钱的支撑而空前膨胀。西门庆公开宣称“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的富贵。”(57回)在西门庆看来,只要有钱,在性色上什么欲望都可以得到满足;只要有钱,在性色上无论怎样为所欲为都可以不受谴责和惩罚。
在《金瓶梅》中男人勾引女人用金钱作“诱饵”,女人勾引男人也用金钱作“武器”,潘金莲与家中小斯通奸,“背地把金裹头簪子两三根带在头上,又把裙边带的锦香囊葫芦儿也与了他。”(12回)金钱同样能够“拴住”这些男人的心。
《金瓶梅》中有的男女唯利是图,共同经营出卖色相的生意。西门庆看中了王六儿的姿色,韩道国作为丈夫喜不自胜,主动为妻子出卖色相出谋划策:“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如今好容易撰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38回)韩道国的“算计”是赤裸裸的,明眼人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谁不知他汉子是个明忘八,又放羊,又拾柴,一径把老婆丢与你,图你家买卖做,要赚你的钱使。”(61回)王六儿还利用自己与西门庆的不正当关系,替杀人犯苗青说情以牟利。西门庆死后,韩道国夫妻又合谋拐西门庆的钱财。在他们眼里,这财拐得有理,拐得“理直气壮”:“自古有天理到没饭吃哩!他占用着老娘,使他这几两银子,不差甚么。”(81回)
妓女李桂姐、吴银儿、爱月儿、爱香儿“弃旧迎新为本,趋炎附势为强”,与西门庆等嫖客进行赤裸裸的色相交易。这些两性关系带有浓烈的铜臭味,为赚钱牟利服务,性色已经成为一种能够带来利润的商品。
在《金瓶梅》中,两性关系与金钱之间的联系既紧密又明显。西门庆好色,爱钱的人就利用西门庆这个“爱好”来赚钱牟利。西门庆要纳有钱的孟玉楼为妾,障碍不少,媒人替西门庆出主意:孟玉楼前夫的姑母能够作主,她“明知侄儿媳妇有东西,随问什么人家,他也不管,只指望要几两银子。”建议西门庆“明日亲去见他,再许他几两银子。一拳打倒他。随问傍边有人说话,这婆子一力张主,谁敢怎的?”(7回)西门庆依计而行,“这老虔婆黑眼睛珠见了二三十两白晃晃的官银,满面堆下笑来”马上对侄儿媳妇发话:“保山,你就说我说,不嫁这样人家,再嫁甚样人家!”(7回)
西门庆想与武大的妻子潘金莲偷情,需要武大的邻居王婆穿针引线。西门庆动之以利:“端的与我说这件事,我便送十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2回)王婆则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找有钱而且舍得为满足自己的色欲花钱的西门庆要钱索物,贪图一点小利,不惜伤天害理,弄得武大家破人亡。
李瓶儿想要嫁给西门庆作妾,怕生性嫉妒而又知根知底的潘金莲为难作梗,就送给潘金莲一对寿字簪儿。“金莲满心欢喜,说道:‘既是如此,我不言语便了。’”(13回)李瓶儿借助金钱的力量,替自己扫清了嫁给西门庆的障碍。在《金瓶梅》描写的两性关系中,金钱的作用和影响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三
《金瓶梅》中有的两性关系受到放纵的色欲的伤害,紊乱多变。
人们普遍放纵色欲,导致社会性道德全面沦丧,性行为失范,两性关系紊乱。男女相处不讲忠诚,不重情义,也没有什么礼义廉耻的观念,放纵的色欲左右着人们的两性关系。
由于放纵色欲,《金瓶梅》中婚外性关系频繁、普遍。潘金莲十五岁时被“三十两银子转卖与张大户家”。张大户喜欢潘金莲,不为张大户妻子所容。“大户知道不容,即赌气倒赔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把她嫁给了人称“三寸丁”的武大。武大与潘金莲的夫妻关系是畸形的:“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的嫁与他为妻。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1回)西门庆与潘金莲偷情苟合,为了满足自己的色欲,将武大毒死。如愿以偿苟合成夫妻后,西门庆与潘金莲的生活同样受放纵的色欲主宰。潘金莲主动腾出地方让西门庆收用了房里丫头春梅,还容忍西门庆与花子虚之妻李瓶儿私通,甚至为西门庆与宋惠莲的苟合提供场所。同时,潘金莲自己在感情上并不忠于丈夫,她不顾伦理纲常,跟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勾搭,甚至不管主仆名分私下与琴童鬼混,在其穷途末路之际,仍与王潮儿交欢,在两性关系上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放纵态度。
宋惠莲“当先卖在蔡通判家房里使唤,后因坏了事出来,嫁与厨役蒋聪为妻。这蒋聪常在西门庆家答应。来旺儿早晚到蒋聪家叫他去,看见这个老婆,两个吃酒刮言,就把这个老婆刮上上。”(22回)丈夫蒋聪死后,宋惠莲与来旺儿由暗到明,结成夫妻。与来旺儿结婚后,她仍像婚前一样,继续与别人偷情。她被西门庆的一点小恩小惠所俘虏,不以为耻,反以傍上“家主”为荣,为此经常找西门庆讨要钱物。
周统制与庞春梅这对夫妻在感情上可以说是不乏恩爱的。在春梅被吴月娘赶出家门时,周统制收留了她;后来又将她“扶正”,百般宠爱。春梅对丈夫也是感恩戴德的。但即使是这样的夫妻情分,仍然镇不住“色魔”的躁动:“春梅见统制逐日理论军情,干朝廷国务,焦心劳思,日中尚未暇食,至于房帏色欲之事,久不沾身。因见老家人周忠次子周义,年十九岁,生的眉清目秀,眉来眼去,两个暗地私通,就勾搭了。”“只瞒过统制一人不知。”(100回)周统制战死沙场后,春梅淫欲无度,纵欲而亡。
对自己配偶的婚外情,很多人并未视为大逆不道。作为丈夫,来旺儿面对不守贞节的妻子,心里充满似乎是本能的痛苦。他骂妻子,喝醉了酒时狠狠地骂西门庆,作为报复,他还与西门庆的“小娘子”孙雪娥“有首尾”,但在西门庆为了笼络他、派他出去做生意时,来旺儿仍然是“心中大喜,应诺下来”(25回)。“那来旺连忙扒在地下磕头”(26回)。在这位丈夫看来,有钱可赚、有利可图比什么都重要,比妻子的贞节重要,比自己的尊严和名誉重要。
西门庆婚外有许多性伙伴,当他知道自己的“小娘子”孙雪娥“红杏出墙”时,他的反应与传统的丈夫似乎有所不同:“这西门庆心中大怒,把孙雪娥打了一顿。被月娘再三劝了,拘了他头面衣服,只教他伴着家人媳妇上灶,不许他见人。”(25回)
由于放纵色欲,《金瓶梅》中“短命”夫妻比较多,男女婚姻关系不稳固,变化快,频率高,随意性强。李瓶儿先在梁中书家做小,后来嫁给花子虚,再嫁蒋竹山,最后嫁给西门庆。王六儿与韩道国结婚后,先是与韩道国的弟弟二捣鬼有私情,又与西门庆通奸,后来索性“大做”,当起暗娼,最后与二捣鬼结为夫妻。离合之间十分随意,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男女之间的夫妻缘分不再受到珍惜。
由于放纵色欲,《金瓶梅》中出现了不少乱伦的两性关系。潘金莲与陈敬济通奸,“不消几日,家中大小都知金莲养女婿,偷出私孩子来了。”(85回)陈敬济在西门庆死后还要娶潘金莲为妻:“我暗地里假名托姓,一顶轿子娶到你家去,咱两个永远团圆,做上个夫妻,有何不可!”(86回)从中可见当时社会道德沦丧到了何种程度。
在《金瓶梅》中,伴随着两性伦理道德的沦落,性罪恶大量地滋生了。《金瓶梅》中有的男女放纵色欲,结果不仅伤害了他人,而且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潘金莲见异思迁,与奸夫西门庆合谋毒死亲夫武大,自己最后也逃脱不了被武松杀死的命运,终究要为自己的淫乱付出生命的代价。宋惠莲背叛自己的丈夫,乐颠颠地与西门庆偷情,自以为是攀上了高枝,找到了幸福靠山,却不知自己这实际上是在玩火。丈夫来旺儿稍有不满的表示,就被心肠歹毒的西门庆设计诬陷为盗,买通官府从重发落,逐出家门,递解回原籍徐州。家破之后,宋惠莲再来后悔为时已晚,自缢身亡,同样为自己的“风流”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金瓶梅》中,人们对色欲的贪婪几乎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为了好色纵欲,人们可以漠视朋友之谊。西门庆与花子虚结拜为兄弟,却处心积虑勾引结拜兄弟的妻子:“自此西门庆就安心设计,图谋这妇人。屡屡安下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把子虚挂住,在院里饮酒过夜。”(13回)以便于自己与朋友之妻李瓶儿幽会。“一到了着手时节,只图那一瞬欢娱,也全不顾亲戚的名分,也不想朋友的交情。”(1回)由于放纵色欲,《金瓶梅》中出现了不少性变态的男女。西门庆、宠春梅等人最后都是因为纵欲而亡。在《金瓶梅》中,放纵的色欲是中国传统两性伦理道德最大的敌人。
四
《金瓶梅》中崇尚传统伦理道德、基于生命冲动和爱情的两性关系是比较稀罕的。
《金瓶梅》中讲究传统伦理道德的两性关系非常少,唯有吴月娘相对西门庆来说,还是一个守传统妇道的妻子。对于西门庆的胡作非为,吴月娘不是一味地顺从、逢迎,而是尽力规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给西门庆传后,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固宠,吴月娘千方百计要为西门庆留下骨血。西门庆死后,吴月娘一人支撑门户,“后就把玳安改名做西门安,承受家业。”(100回)面对来保等异性各种非礼的诱惑,吴月娘把握得住自己心中的欲望,不越雷池一步。
在两性关系上,吴月娘是《金瓶梅》中难得一见的崇尚中华传统伦理道德的人物。
李瓶儿与西门庆结婚后,从重钱重色向重情重义回归,向传统伦理道德观念回归。她与西门庆婚后的生活不乏爱情的因素。韩爱姐本来是一个不讲性道德的女人,为钱卖过身,但后来她对陈敬济似乎动了真感情。陈敬济死后,她“一面跪着春梅、葛翠屏哭说:‘奴情愿不归父母,同姐姐守孝寡居。明日死,傍他魂灵,也是奴和他恩情一场,说是他妻小。’”(99回)后来,“那湖州有富家子弟,见韩爱姐生的聪明标致,都来求亲。韩二再三叫他嫁人,爱姐割发毁目,出家为尼姑,誓不再配他人。后年至三十一岁,以疾而终。”(100回)这时富贵生活似乎也难以动摇她的痴情痴心。
“却不道天地尚有阴阳,男女自然配合。”(57回)两性互相吸引是一种自然现象,人的性欲是一种生命本能,两性相处不为钱财,不为权力,纯粹为了性,为了性的快乐与和谐。这种基于生命冲动的两性关系在《金瓶梅》中偶尔可见,西门庆与李瓶儿在性上有时似乎达了这种境界:“谁似冤家这般可奴之意,就是医奴的药一般。”(17回)“你就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教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19回)
人性的普遍堕落、道德的全面沦丧、人欲横流是明代中后叶社会的一大特征。由于封建统治的荒淫腐朽,社会风气也日渐浇薄,人们不再恪守礼法,而是纵欲享乐、崇尚声色犬马。在两性关系上放荡无度,表明人们对生活丧失了希望,对未来丧失了理想。
《金瓶梅》中的两性关系受明代中后期重欲轻理的文化观念和日益繁荣的商品交换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一种金钱买卖关系,重色轻情,重欲轻理,反映出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在两性关系上的约束力已逐渐失去。
《金瓶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