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话金瓶梅(197)忘恩负义的吴典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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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孙雪娥在洒家店为娼,不题。却说吴月娘,自从大姐死了,告了陈敬济一状,并且家人来昭也死了,他妻子一丈青带着小铁棍儿,也嫁人去了。来兴儿看守门户,房中绣春,与了王姑子做徒弟,出家去了。那来兴儿自从他媳妇惠秀死了,一向没有妻室。奶妈如意儿,要便引着孝哥儿在他屋里顽耍,吃东西。来兴儿又打酒和奶子吃,两个眉来眼去,就刮剌上了,非止一日。如意儿只要以来前边,等回到后边就脸红。月娘察知其事,骂了一顿。家丑不可外扬,与了他一套衣裳,四根簪子,拣了个好日子,就与来兴儿完房,做了媳妇了。白日上灶看哥儿,后边扶持,到夜间往前边来兴屋里睡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这一天,八月十五日,月娘生日。有吴大妗、二妗子,并三个姑子,都来与月娘做生日,在后边堂屋里吃酒。晚上,都在孟玉楼住的厢房内听宣卷。到二更时分,中秋儿便在后边灶上看茶,由着月娘叫,都不答应。月娘亲自走到上房里,只见玳安儿正按着小玉在炕上干得好。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看见月娘推门进来,慌的凑手脚不迭。月娘便一声儿也没言语,只说得一声:“臭肉儿,不在后边看茶去,且在这里做甚么哩。”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那小玉道:“我叫中秋儿灶上顿茶哩。”低着头,往后边去了。玳安便走出仪门,往前边来。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过了两天,大妗子、二妗子,三个女僧都家去了。这月娘把来兴儿房腾出收拾了,与玳安住。却教来兴儿搬到来昭屋里,看守大门去了。替玳安做了两床铺盖,一身装新衣服,盔了一顶新网新帽,做了双新靴袜;又替小玉编了一顶鬏髻,与了他几件金银首饰,四根金头银脚簪,环坠戒指之类,两套段绢衣服,择日就配与玳安儿做了媳妇。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白日里还进来在房中答应,到了晚上临关仪门时便出去和玳安歇去。这丫头拣好东好西,甚么都拿出来给玳安吃?这月娘也只是真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常言道:“溺爱者不明,贪得者无厌”,“羊酒不均,驷马奔镇”,“处家不正,奴婢抱怨”。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却说平安儿见月娘把小玉配与玳安,衣服穿戴比别人都好。他比玳安倒大两岁,今年二十二岁,倒不与他妻室。一日在假当铺,看见傅伙计当了人家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钩子,当了三十两银子。那家只把银子使了一个月,加了利钱就来赎讨。傅伙计同玳安寻取来,放在铺子大橱柜里。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不提防这平安儿见财起心,就连匣儿偷了,偷出这些东西到窑子里面歇了两宿。窑子里面的王八见他使钱儿猛大,匣子一顿金银首饰,打酒买东西。这王八们觉得事有蹊跷,以他的身份,不至于这样,于是就报给了差役,就把他截在屋里,打了两个耳刮子给抓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也是该当有事,不想吴典恩新升巡简,骑着马,头里打着一对板子,正从街上过来,看见,问:“拴的甚么人?”差役跪下禀说:“如此这般禀说,他从家里拐带出了许多金银头面再窑子里面嫖娼。小的觉得可疑,就把他给抓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吴典恩分付:“给我带来审问。”一面拿到巡简厅儿内。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051.html

吴典恩坐下,两边弓皂排列。手下拴平安儿到根前,认的是吴典恩当初是他家伙计:“心里想看见是我,肯定就给放了。”开口就说:“小的是西门庆家平安儿。”

吴典恩说:“你既是他家人,拿着金银头面在这窑子里做甚么?”

平安道:“小的大娘借给亲戚家头面戴,使小的敢去,来晚了,城门关了,小的投在窑子里面,权借宿一夜,不料被拿了过来。”

吴典恩骂道:“你这奴才,胡说!你家这般头面多,金银广,教你这奴才把头面拿出来在窑子里头过夜?想必是你偷盗出来的。趁早说来,免我动刑!”

平安道:“这真是亲戚家借去头面,家中大娘使我讨回来,并不敢说谎。”

吴典恩大怒,骂道:“此奴才真贼,不打如何肯认?”喝令左右:“与我拿夹棍夹这奴才!”一面套上夹棍,夹的小厮犹如杀猪叫,叫道:“爷休夹小的,等小的实说了罢。”

吴典恩道:“你只实说,我就不夹你。”

平安儿道:“小的偷的假当铺当的人家一副金头面,一柄镀金银子。”

吴典恩问道:“你为什么偷出来?”

平安道:“小的今年二十二岁,大娘许了替小的娶媳妇儿,不替小的娶。家中使的玳安儿小厮才二十岁,倒把房里丫头配与他,完了房。小的因此不愤,才偷出假当铺这头面走了。”

吴典恩道:“想必是这玳安儿小厮与吴氏有奸,才先把丫头与他配了。你只实说,没你的事,我便饶了你。”

平安儿道:“小的不知道。”

吴典恩道:“你不实说,与我拶起来。”

左右套上拶子,慌的平安儿没口子说道:“爷休拶小的,等小的说就是了。”

吴典恩道:“可又来,你只说了,便保证没你的事儿。”一面放了拶子。

那平安说:“其实是俺大娘与玳安儿有奸。先要了小玉丫头,俺大娘看见了,就没言语,倒与了他许多衣服首饰东西,配与他完房。”这吴典恩一面令吏典上来,抄了他口词,取了供状,把平安监在巡简司,等着出牌,提吴氏、玳安、小玉来,审问这件事。

那日,却说解当铺橱柜里不见了头面,把傅伙计吓慌了。问玳安,玳安说:“我在生药铺子里吃饭,我不知道。”

傅伙计道:“我把头面匣子放在橱里,如何不见了?”一地里寻平安儿寻不着,急的傅伙计插香赌誓。那家子讨头面,傅伙计只推还没寻出来哩。那人走了几遍,见没有头面,只顾在门前嚷闹,说:“我当了一个月,本利不少你的,你如何不与我?头面、钩子值七八十两银子。”傅伙计见平安儿一夜不来家,就知是他偷出去了。

四下使人找寻不着,那讨头面主儿又在门口嚷乱。对月娘说,赔他五十两银子,那人还不肯,说:“我头面值六十两,钩子连宝石珠子镶嵌共值十两,该赔七十两银子。”傅伙计又添了他十两,还不肯,定要与傅伙计合口。正闹时,有人来报说:“你家平安儿偷了头面,在南瓦子养老婆,被吴巡检拿在监里,还不教人快认赃去!”这吴月娘听见吴典恩做巡巡,“是咱家旧伙计。”一面请吴大舅来商议,连忙写了领状,第二日教傅伙计领赃去。有了原物在,省得两家领。

傅伙计拿状子到巡简司,实承望吴典恩看旧时分上,领得头面出来,不想反被吴典恩老狗奴才尽力骂了顿。叫皂隶拉倒要打,褪去衣裳,把屁脱脱了半日,饶放起来,说道:“你家小厮在这里供出吴氏与玳安许多奸情来,我这里申过府县,还要行牌提取吴氏来对证。你这老狗骨头,还敢来领赃!”倒吃他千奴才、万老狗,骂将出来,吓得赶紧回家去了。

来家不敢隐讳,如此这般,对月娘说了。月娘不听便罢了,听了,正是“分开八块顶梁骨,倾下半桶冰雪来”,慌的手脚麻木。又见那讨头面人,在门前大嚷大闹,说道:“你家不见了我头面,又不与我原物,又不赔我银子,只反哄着我两头来回走。今日哄我去领赃,明日等领头面,你们领的脏物在哪呀?这等不合理。”

那傅伙计下去陪人情,好言好语央及安抚他:“略从容两日,就有头面来了。若无原物,加倍赔你。”

那人说:“等我回声当家的去。”说毕去了。

这吴月娘忧上加忧,眉头不展。使小厮请吴大舅来商议,教他寻人情对吴典恩说,掩下这桩事罢。吴大舅说:“只怕他不受人情,要些贿赂打点他。”

月娘道:“他当初这官,还是咱家照顾他的,还借咱家一百两银子,文书俺爹也没收他的,今日反恩将仇报起来。”

吴大舅说:“姐姐,说不的那话了。从来忘恩背义,也不是就他一个?”

吴月娘道:“累及哥哥,赶紧寻个路儿,宁可送他几十两银子罢。领出头面来还了人家,省得合口费舌。”打发吴大舅吃了饭去了。

月娘送哥哥到大门口,也是合当事情凑巧,只见薛嫂儿提着花箱儿,领着一个小丫头过来。月娘叫住,便问:“老薛,你往那里去?怎的一向不来走走?”

薛嫂道:“你老人家到且说的好,这两日好不忙哩。偏有许多头绪儿,咱家小奶奶那里,使牢子大官儿,叫了好几遍,还不得空儿去哩。”

月娘道:“你看妈妈了撒风,他又做起俺小奶奶来了。”

薛嫂道:如今不做小奶奶,倒做了大奶奶了。”

月娘道:“他怎的倒大奶奶?”

薛嫂道:“你老人家还不知道,他好小造化儿!自从生了哥儿,大奶奶死了,守备老爷就把他扶了正房,做了封赠娘子。正经二奶奶孙氏不如他。手下买了两个奶子,四个丫头扶侍。又是两个房里得宠学唱的姐儿,都是老爷收用过的。要打时就打,老爷敢做主儿?就这样还恐怕气着她呢。

那日不知因甚么,把雪娥娘子打了一顿,把头发都撏了,半夜叫我去领出来,卖了八两银子。今日我还睡觉呢,又使牢子叫了我两遍,教我快往她宅里去,问我要两副大翠重云子钿儿,又要一副九凤钿儿。先与了我五两银子。银子不知使的那里去了,东西都还没给她送过去呢。这一见了我,还不知怎生骂我哩。”

月娘道:“你到后边,等我瞧瞧怎样翠钿儿。”一面让薛嫂到后边坐下。薛嫂打开花箱,取出与吴月娘看。只见做的好样儿,金翠掩映,背面贴金。那个钿儿,每个凤口内衔着一挂宝珠牌儿,十分奇巧。

薛嫂道:“只这副钿儿,做着本钱三两五钱银子;那副重云子的,只一两五钱银子,我还没跟她要钱呢。”

正说着,只见玳安走来,对月娘说:“讨头面的又在前边嚷嚷了,说等不的领赃,领到几时才算个头啊?若明日没头面,要和傅二叔打了,到个去处理会哩。傅二叔心里不好,往家去了。那人嚷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薛嫂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月娘便长吁了一口气,如此这般,告诉薛嫂说:“平安儿奴才,偷去印子铺人家当的一副金头面,一副镀金钩子,走在城外坊子里养老婆,被吴巡简拿住,监在监里。人家来讨头面没有,在门前嚷闹。吴巡简又勒掯刁难,不容俺家领赃,又要打将伙计来要钱,白寻不出个头脑来。死了汉子,败落一齐来,就这等被人欺负,好苦也!”说着那眼中泪纷纷落将下来。

薛嫂道:“好奶奶,放着路儿不会寻。咱家小奶奶,你这里写个贴儿,等我对他说声,教老爷差人分付巡简司,莫说一副头面,就十副头面也讨去了。”

月娘道:“周守备,他是武职官,怎管的着那巡简司?”

薛嫂道:“奶奶,你还不知道,如今周爷,朝廷新与他的敕书,好不管的事情宽广。地方河道,军马钱粮,都在他手里打卯递手本。又河东水西,捉拿强盗贼情,正在他手里。”

月娘听了,便道:“既然管着,老薛就累你,多上覆庞大姐说声。一客不烦二主,教他在周爷面前美言一句儿,问巡简司讨出头面来。我破五两银子谢你。”

薛嫂道:“好奶奶,提钱就见外了。我见你老人家刚才凄惶,我倒是过意不去。你教人写了帖儿,等我到府里和小奶奶说。成了,随你老人家;不成,我还来回你老人家话。”

这吴月娘一面叫小玉摆茶与薛嫂吃。薛嫂儿道:“不吃罢,你只教大官儿写了贴儿来,你不知我一身的事哩。”

月娘道:“你也出来这半日了,吃了点心儿去。”小玉即便放卓儿,摆上茶食来。月娘陪他吃茶。薛嫂儿递与丫头两个点心吃。月娘问丫头几岁了,薛嫂道:“今年十二岁了。”不一时,玳安前边写了说贴儿。薛嫂儿吃了茶,放在袖内,作辞月娘,提着花箱出门,径直到守备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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