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西门庆家里来了个吴神仙,给西门庆算了几卦当下的运势。西门庆听了很高兴。满心欢喜,便道:“先生,你看我面相如何?”
神仙道:“请大官人坐正些。”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西门庆把座儿挪了挪。神仙相道:“夫相者,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往。吾观官人:头圆项短,定为享福之人;体健筋强,决是英豪之辈;天庭高耸,一生衣禄无亏;地阁方圆,晚岁荣华定取。这是几椿儿好处。还有几椿不足之处,贫道不知当讲不当讲。”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神仙道:“那就请官人走两步看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西门庆就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神仙道:“你行如摆柳,必主伤妻;若无刑克,必损其身。妻宫克过方好。”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西门庆道:“已经克过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神仙道:“请大官人出手来看一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西门庆舒手来与神仙看。神仙道:“智慧生于皮毛,苦乐观于手足。细软丰润,必享福禄之人也。两目雌雄,必主富而多诈;眉生二尾,一生常自足欢娱;根有三纹,中岁必然多耗散;奸门红紫,一生广得妻财;黄气发于高旷,旬日内必定加官;红色起于三阳,今岁间必生贵子。又有一件不敢说,泪堂丰厚,亦主贪花;且喜得鼻乃财星,验中年之造化;承浆地阁,管来世之荣枯。承浆地阁要丰隆,准乃财星居正中。生平造化皆由命,相法玄机定不容。”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吴神仙给西门庆看完了相,西门庆说:“请先生给相相房下的众人吧。”一面令小厮到后边把大娘请出来。于是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等众人都跟出来,在软屏后听听外头是怎么回事儿。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吴神仙看见月娘出来,连忙起身作揖,也不敢坐,就站在旁边观相。端详了一回,说:“娘子面如满月,家道兴隆;唇若红莲,衣食丰足,必得贵而生子;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发福。请娘子伸出手来,我要一观”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07.html
月娘就从袖中露出她的手指头。吴神仙道:“干姜之手,女人必善持家,照人之鬓,坤道定须秀气。这几椿好处。还有些不足之处,休怪贫道直说。”
西门庆道:“仙长但说无妨。”
吴神仙道:“泪堂黑痣,若无宿疾,必刑夫;眼下皴纹,亦主六亲若冰炭。女人端正好容仪,缓步轻如出水龟。行不动尘言有节,无肩定作贵人妻。”看完了相以后,月娘就退下去了。
西门庆道:“神仙,您看我这还有小妾辈,也劳烦您一起给看看。”
于是李娇儿就走了过来。神仙在边上观看良久,说道:“此位娘子,额尖鼻小,非侧室,必三嫁其夫;肉重身肥,广有衣食而荣华安享;肩耸声泣,不贱则孤;鼻梁若低,非贫即夭。请娘子走几步我看看。”李娇儿便走了几步。
吴神仙道:额尖露背并蛇行,早年必定落风尘。假饶不是娼门女,也是屏风后立人。相完面之后李娇儿就下去了。
吴月娘叫孟玉楼过来,说也给你相一相。吴神仙道:“这位娘子,三停平等,一生衣禄无亏;六府丰隆,晚岁荣华定取。平生少疾,皆因月孛光辉;到老无灾,大抵年宫润秀。请娘子走两步。”玉楼走了两步,神仙道:口如四字神清澈,温厚堪同掌上珠。威命兼全财禄有,终主刑夫两有余。
玉楼看完以后,便叫潘金莲过来。那潘金莲只顾嘻笑,不肯过来。月娘催之再三,方才出见。神仙抬头观看这个妇人,沉吟半日,方才说道:“此位娘子,发浓髩重,光斜视以多淫;脸媚眉弯,身不摇而自颤。面上黑痣,必主刑夫;唇中短促,终须寿夭。举止轻浮惟好淫,眼如点漆坏人伦。月下星前长不足,虽居大厦少安心。”
相完了金莲以后,西门庆又叫李瓶儿上来,教吴神仙给看一看。神仙看了看李瓶儿说道:“皮肤香细,乃富室之女娘;容貌端庄,乃素门之德妇。只是多了眼光如醉,主桑中之约;眉眉靥生,月下之期难定。观卧蚕明润而紫色,必产贵儿;体白肩圆,必受夫之宠爱。常遭疾厄,只因根上昏沉;频遇喜祥,盖谓福星明润。此几椿好处。还有几椿不足处,娘子可当戒之:山根青黑,三九前后定见哭声;法令细弹,鸡犬之年焉可过?慎之!慎之!花月仪容惜羽翰,平生良友凤和鸾。朱门财禄堪依倚,莫把凡禽一样看。”
相完了之后,李瓶儿下去。月娘便令孙雪娥出来也相一相。神仙看了,说道:“这位娘子,体矮声高,额尖鼻小,虽然出谷迁乔,但一生冷笑无情,作事机深内重。只是吃了这四反的亏,后来必主凶亡。夫四反者:唇反无棱,耳反无轮,眼反无神,鼻反不正故也。燕体蜂腰是贱人,眼如流水不廉真。常时斜倚门儿立,不为婢妾必风尘。”
雪娥下去以后,吴月娘又教西门大姐上过来相一相。吴神仙道:“这位女娘,鼻梁低露,破祖刑家;声若破锣,家私消散。面皮太急,虽沟洫长而寿亦夭;行如雀跃,处家室而衣食缺乏。不过三九,当受折磨。惟夫反目性通灵,父母衣食仅养身。状貌有拘难显达,不遭恶死也艰辛。”
给大姐相完了以后,教春梅也上来教神仙相相。神仙睁眼儿见了春梅,年约不上二九,头戴银丝云髻儿,白线挑衫儿,桃红裙子,蓝纱比甲儿,缠手缠脚出来,道了万福。神仙观看良久,相道:“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格清奇。发细眉浓,禀性要强;神急眼圆,为人急燥。山根不断,必得贵夫而生子;两额朝拱,主早年必戴珠冠。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必益夫而得禄,三九定然封赠。但吃了这左眼大,早年克父;右眼小,周岁克娘。左口角下这一点黑痣,主常沾啾唧之灾;右腮一点黑痣,一生受夫敬爱。天庭端正五官平,口若涂砂行步轻。仓库丰盈财禄厚,一生常得贵人怜。”
吴神仙给众人相完了之后,这些女人皆在那咬着手指头,以为这是一个真神仙。西门庆则封了白银五两给吴神仙,又赏守备府来的人五钱银子,并且拿拜帖回谢。
吴神仙再三辞却西门庆,说道:“贫道云游四方,风餐露宿,要这财何用?决不敢受。”
西门庆见神仙不收银子,不得已,拿出一匹大布:“送仙长一件大衣如何?”神仙方才受之,令小童接了,稽首拜谢。西门庆送出大门,只见神仙飘然而去。正是:柱杖两头挑日月,葫芦一个隐山川。
送走了吴神仙,西门庆回到后厅,问月娘:“你觉得这神仙给大家相的怎么样啊?”
月娘道:“我觉得相的也都挺好好,只是有三个人相的好像不太准。”
西门庆道:“那三个相的不准?”
月娘道:“他相李大姐有实疾,到明日生贵子,李大姐怀着身孕呢,他都看见了,所以才这么说,这个也就罢了。他又相咱家大姐到明日受折磨,这也不知受到怎样的折磨?他又相春梅后来也生贵子,春梅也没嫁人呀!就算这孩子将来是你的,那咱们众姊妹也都没孩子呀?这点我只不信,而且说他后来戴珠冠,有夫人之分。现在看来咱家又没官,那讨珠冠来?而且就算就有珠冠,也轮不到他头上。”
西门庆笑道:“他相我目下就有平地登云之喜,加官进禄之荣,我那得官来?我琢磨,他见春梅和你站在一快儿,又打扮不同,戴着银丝云髻儿,只当是你我亲生女儿一般,或后来匹配名门,招个贵婿,故说有珠冠之分。自古算的着命,算不着好,相逐心生,相随心灭。周大人既然把人送来,咱这也不好怠慢了他,教他看看相,姑且这么一听就得了。”西门庆说完以后,月娘房中摆下饭,打发吃了饭。
西门庆手拿芭蕉扇儿,信步闲游。就来到了花园大卷棚聚景堂内,把周围的帘栊放下,只见四下花木掩映。这会儿刚好是中午,只听见绿阴深处有很多的蝉声,忽然风送花香,袭人扑鼻。有诗为证:绿树荫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一架蔷薇满院香。
西门庆正在椅子上以扇摇乘凉。只见来安儿、画童儿两个小厮来井上打水。西门庆道:“你们两个过来一个来。”来安儿赶忙走向前,西门庆吩咐他道:“你到后边对你春梅姐说一声,有酸梅汤给我提一壶过来。”
来安儿应诺去了。过了一会儿,只见春梅戴着银丝云髻儿,手提一壶蜜煎梅汤,笑嘻嘻的走了过来,问道:“爹,你吃饭了没有?”
西门庆道:“我在后边吃了。”
春梅说:“难怪你不进房里来。你要吃着梅汤,等我放冰水里给你拔一会儿。”西门庆点了点头儿。春梅把梅汤冰好了,走来扶着椅子,取过西门庆手中芭蕉扇儿替他扇扇子,问道:“头里大娘和你说什么呢?”
西门庆道:“说了一下吴神仙相面的事呢!”
春梅道:“那道士平白说戴珠冠,教大娘说‘有珠冠,只怕轮不到他头上’。常言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从来旋的不圆砍的圆,各人裙带上衣食,谁能说的准?我还能在你家做一辈子奴才呀!”
西门庆笑道:“小油嘴儿,你也争争气,你若到明日真有了娃儿,这也算替你出了头了”于是西门庆把春梅搂到怀里,手拉着手顽耍,问道:“你五娘在那里?我怎么没看着她呀?”
春梅道:“娘在屋里,教秋菊弄下热水要洗澡呢。等不急,就在床上睡着了。”
西门庆道:“等我喝点儿梅汤,去找她鬼混一下。”于是春梅从冰盆内拿出了梅汤给西门庆倒了一碗,西门庆端起梅汤喝了一口,湃骨之凉,透心沁齿,如甘露洒心一般。
过了一会儿,西门庆吃完了,就搭伏着春梅肩膀儿,转过角门来走到金莲房中。推开门看见金莲睡在正面一张新买的螺钿床上。原是因为李瓶儿房中安着一张螺钿敞厅床,潘金莲便叫西门庆花了六十两银子,替他也买了这一张螺钿有栏干的床。两边槅扇都是螺钿攒造花草翎毛,挂着紫纱帐幔,锦带银钩。
潘金莲赤露玉体,只穿着红绡抹胸儿,盖着红纱衾,枕着鸳鸯枕,在凉席之上,睡的正香。西门庆一见,不觉淫心顿起,便叫春梅带上门出去,悄悄脱了衣裤,上的床来,掀开纱被,见他玉体相互掩映,这会儿潘金莲睁开眼,笑道:“你真是怪强盗,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奴睡着了,就什么也不知道。奴睡的甜甜的,你可折腾死我了!”
西门庆道:“你个小淫妇。多亏是我进来了,若是个生汉子进来,你也推脱说不知道罢?”
金莲道:“你可别说让我骂你啊,谁人七个头八个胆,敢进我这房里来!也就是你那么没大没小的罢。”
原来潘金莲因为前几天西门庆在翡翠轩夸奖李瓶儿身上白净,然后她就背地里将茉莉花蕊儿搅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的白腻光滑,异香可爱,欲夺其宠。西门庆见他身体雪白,穿着新做的两只大红睡鞋。金莲道:“你个怪货子,只顾着瞅什么呢?奴的身上黑,不像李瓶儿的身上白就是了。他怀着孩子,你便轻轻的疼爱有加,俺们就跟这捡的似的,有着你这么折腾。”
西门庆问道:“听说你等着我洗澡来?”
金莲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西门庆道:“这不是春梅说的嘛。”
妇人道:“那你洗吧,我叫春梅端水来。”
不一会儿春梅把浴盆掇到房中,注了汤。二人下床来,同浴兰汤,共效鱼水之欢。洗浴了一回,西门庆乘兴把妇人仰卧在浴板之上,欢快的来了一场鸳鸯浴。
话说西门庆把身上擦干净,撤去了浴盆。只穿着裤衩短袖,在床上坐着。安放好了炕桌在那喝酒。潘金莲便让秋菊,说取点白酒来给你爹吃。又拿果馅饼给西门庆吃,怕他肚子饿。
没一会儿,只见秋菊端了一大壶酒过来。金莲才斟了一钟,摸了摸冰凉的,就照着秋菊脸上只一泼,泼了一头一脸,骂道:“好贼少死的奴才!我吩咐教你烫了酒来,你干嘛拿冷酒来给你爹吃?也不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叫春梅:“给我把这奴才揪到院子里跪着去。”
春梅道:“秋菊,我这替娘后边卷裹脚去来,会儿没在跟前,你就给我整这事儿。”
那秋菊把嘴谷都着,口里喃喃呐呐说道:“每日爹娘都是吃冰的酒儿,谁知今日又改了腔儿。”
金莲听见骂道:“好你个贼奴才,你说什么呢?”叫春梅每边脸上打与他十个嘴巴。春梅道:“我不打,就这臭不脸的,我打她都嫌脏了我的手。娘还是让她顶着石头上外边跪着去吧。”
于是不由分说,拉到院子里,教他顶着块大石头跪着,不在话下。金莲从新叫春梅暖了酒来,陪西门庆吃了几钟,收拾了酒桌,放下纱帐子来,吩咐拽上房门,两个抱头交股,体倦而寝。正是:若非群玉山头见,多是阳台梦里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