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门庆自娶了玉楼在家,燕尔新婚,如胶似漆。这结婚的事情忙完了,本该清闲清闲。但是又遇陈宅使文嫂儿来通信,六月十二日就要娶大姐过门。西门庆促忙促急攒造不出床来,就把孟玉楼陪来的一张南京描金彩漆拔步床陪了大姐。
日复一日的,西门庆家里又是娶媳妇,又是嫁闺女,足足乱了一个月。但是这段时间他就忽略了潘金莲,这一个月也不曾往潘金莲家去一次。潘金莲每天就倚着门,望眼欲穿。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西门庆,就去找王婆,让王婆帮忙去找找大官人。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后来王婆就帮着金莲去找西门庆,到了西门庆家门口,那个看门的小厮知道肯定是金莲让她来的,所以不理他。但是金莲催得紧啊,见王婆无功而返,就着急。就让武大的小女儿迎儿去街上找去。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一个小姑娘哪敢去他那深宅大院,只能在门首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张望,要是能碰见那最好,但是肯定是碰不上。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结果迎儿回到家之后,这潘金莲就不高兴了。怪他没用,便要叫他跪着。不给饭吃,一直饿到中午。这时候正值三伏天,大热天的,金莲也热,便吩咐迎儿,烧开水要洗澡。洗完了之后又做了一笼屉的肉馅饺子,想等着西门庆来吃。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金莲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纱的短衫,坐在小凳上,盼不见西门庆来就嘟嘟囔囔地骂两句,负心的贼。百无聊赖,就用纤手向脚下脱下两只红绣花鞋儿来,打了一个相思卦。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金莲自己在那打了一个相思卦也觉得无聊,然后就有点困了,不知不觉便歪在床上睡着了。睡了大概一个时辰,心中正没好气。这会正好迎儿走过来问金莲:“娘,水热了,你现在要洗洗吗?”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金莲道:“饺子蒸熟了没有,拿过来我看看?”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迎儿赶紧到厨房里面把饺子拿出来,金莲用手一数,发现不对。她原来做了三十个饺子,但是翻来覆去的,只有二十九个。就问迎儿:“哎,不对。这饺子怎么只有二十九个呀,还有一个去哪儿了?”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迎儿道:“娘,我没看见呀,只怕是娘数错了吧?”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金莲道:“放屁!我亲自数了三遍,三十个饺子,这是要等你爹来吃的,你是不是偷偷吃了一个?你这个淫妇奴才,你是不是犯了贪吃病了,我看呀你就是一心想吃这个饺子,你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文章源自金瓶梅网www.jinpm.cn金瓶梅网-http://www.jinpm.cn/32132.html
金莲边说着,便把迎儿的衣服给剥下来,然后拿马鞭子打了二三十下。打的迎儿杀猪一般地叫。问着她:“你若不承认,我定打得一百下。”打的迎儿急了,说道:“娘别打了,是我太饿了,我偷吃了一个。”
金莲道:“你偷吃了,为何赖我错数了。我看你就是一个进监牢的祸根淫妇。你那死爹在的时候你总给我学舌告状,我看你现在上哪儿告去?还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你看我不把你这小淫妇的腿打折了。”
骂完了,这才停下来,让迎儿起来穿上小衣,吩咐在旁打扇。
打了一回扇,口中说道:“贼淫妇,你把脸凑过来,等我掐你这皮脸两下子。”那妮子真个把脸凑了过去,被妇人尖指甲掐了两道血口子,才饶了他。
折腾了半天,金莲走到梳妆台前面重新的开始化妆了。化完妆就到门帘底下站着,靠着门框往外看。也是天假其便,只见玳安夹着毡包,骑着马,从金莲门口路过。
金莲叫住他,问他去哪儿。因为玳安经常是西门庆的小跟班,常跟在西门庆后面到处行走,所以金莲认识玳安。玳安一面下马来说道:“俺爹让俺去守备府里送点东西,”
金莲道:“你进来,我问你点东西。你爹最近在家干什么呢?什么长时间也不见个人影。他是不是又续上其他好看的姐妹啦?”
玳安道:“俺爹没续姐妹,只是这几日家中事忙,不得脱身来看六姨。”
金莲道:“瞎说,就算是家中有事,那也不至于一忙一个多月呀。这音信也不送一个,我看他就是没把我放在心上。你跟我说说,他有什么事儿呀?”那小厮嘻嘻只是笑,不肯说。
金莲看见玳安在那笑,她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紧着就问道:“你快点告诉我,有什么事儿啊。”
玳安道:“六姨,这里有事就是有事,六姨就别再追问啦。”
金莲道:“好你个小油嘴,你要不告诉我,我就恨你一辈子。”
玳安道:“那我对六姨说,六姨可千万别跟爹说,是我跟你说的啊!”
金莲道:“我决不对他说。”
然后玳安就把这一个月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从头到尾的都跟金莲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金莲不听则以,这一听啊,眼泪珠子就顺着香腮流将下来。
玳安慌了,便道:“六姨,你原来这等量窄,我故此不对你说。”
金莲倚定门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玳安,你不知道,我与他从前以往那样恩情,今日怎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呢!~”
玳安道:“六姨你先别哭,爹这几天就要过生日了,你写一封信,我给你捎过去给爹看看。爹看了这些字,必然会来找你啊。”
金莲道:“你个小家伙,还挺聪明。那太好了,那就麻烦你务必倒是把爹请过来,回头啊,我给你做双鞋穿。我这也得等他来给他祝寿呢!他要是不来,那就怪你这小油嘴。”
说完,金莲就让迎儿把桌子上蒸好的饺子装了一碟给玳安吃。然后,她走到房里去了一张信字,用毛笔写了一首《寄生草》。
词曰:
将奴这知心话,付花笺寄与他。
想当初结下青丝发,门儿倚遍帘儿下,
受了些没打弄得耽惊怕。
你今果是负了奴心,不来还我香罗帕。
写完了信,装到信封里面交给玳安说。玳安,这信你一定要交给爹。等他生日的时候,千万让她过来,奴在这等着。
玳安吃完了饺子,金莲又给了他数十文钱准备回去了。临出门上了马,金莲还是不忘再叮嘱几句:“你到家若是见到了爹,就说六姨好一顿骂你。他若不来,你就说六姨到明日坐轿子亲自来哩。”
玳安道:“六姨,我知道了我这真是自找麻烦,哎?”玳安说完这话,就骑马去了。
金莲每天长等短等,如石沉大海。七月将尽。到了西门庆的生日了,金莲赶紧过一日如三秋啊,盼一夜如半夏,等得杳无音信。不觉银牙暗咬,星眼流波。至晚,只得又叫王婆来,安排酒肉与他吃了,向头上拔下一根金头银簪子与他,央往西门庆家去请他来。
王婆道:“大娘子,都这么晚了,我就说去了,他肯定也不来。待老身明日一早便去请他。”
金莲道:“干娘,这件事,你千万要记在心上,可别忘啦。”
王婆道:“忘不了,老身是干嘛的呀。怎么能耽误了这事儿。”
这婆子非钱而不行,得了这根簪子,吃得脸红红,归家去了。且说妇人在房中,香薰鸳被,款剔银灯,睡不着,短叹长吁。
正是:得多少琵琶夜久殷勤弄,寂寞空房不忍弹。